在夢中驚醒,脖子上和背上,早已是汗津津了。
周圍很暗,一瞬讓步懷疑自己是不是依然身在夢中。這時步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蓋著被子,周圍傳來孩子們呼吸聲。
這裡是保養所,而步也還不是世界的支配者,只是個來兒童會的林間學校做志願者的高中生。
確認之後,步鬆了口氣。
但是,冷汗依然流個不停。帶著戒指的無名指那麼冷,完全失去了知覺。十字架上,生出了幾條醜陋的裂痕,如果在亮光下仔細觀察的話,步還會發現戒指變得有些黯淡了。
戒指上之所以會生出裂痕,是因為昨天步抓著日和的手,任性地朝她發泄自己的情緒吧。
咔嚓!這個聲音讓步回想起那時手指上的激痛,看著戒指上的裂痕,步感到有些胃痛,終於回過神來。
再這樣一味朝日和發泄情感的話,遲早會變成反命題,戒指變得漆黑,然後碎掉吧。
這樣的話就沒法拯救世界了。
步也就無法成為救世主了。
——!
低沉的威嚇之後,步放開了日和的手。
——總之!別再去管理人的事了。三田你這樣的人,是不會理解他的心情的。
說完,步便像逃走似的飛快離開了。
在步自說自話的時候,日和一直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一言不發。
(又做了奇怪的夢……)
比起之前的夢更加悲傷,讓人喘不過氣來,黑暗,沒有絲毫救贖 。
不,那真的是夢嗎?
那不是未來發生的現實嗎?
步至今幾次見到過未來的場景。
其中也有露梅為他展示的場景。在步感情不穩定,戒指開始向反命題傾斜時,燒焦的大地、倒在地上的未來的步,甚至連聲音和氣味都是無比真實。
步這次做的夢,和之前幾次一樣,栩栩如生。
或許,那是未來的情景也說不定。
(我,殺了三田嗎?)
喉嚨似乎被人抓緊了。
只要去了教堂,日和就會死。
但步還是讓她去了。
不僅如此。
(三田還是死了比較好——未來的我是這樣想的。)
步回想起那時,未來的自己心中那份憤怒以及冰冷的情感,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還有,柏木心是誰?)
為什麼,未來的步要去找她呢?
為什麼,日和對此那麼地不安呢?
回想過去的記憶,步對柏木心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或許,是之後遇到的人吧。
(要是問露梅的話,她會告訴我嗎……)
——一切如陛下如願……
只要還活著,哪怕把她的手腳切下來也沒關係——面對這樣下令的步,露梅的回答,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冰冷,讓步感到有些發寒。
對,那時露梅的聲音!
步感覺自己最後還是不要向露梅問柏木心的事為好。
步自己最好也能忘掉這個名字。最後不要和那個人扯上關係。步的本能如此述說。
汗終於止了下來,相反一陣寒意朝步襲來,步感到有些頭痛。
到天亮還有很長時間。
睡不著就這樣悶在房間里的話,步感覺自己都要變得奇怪了。所以步打算出門走走。
因為步是穿著T恤和牛仔褲直接睡的,因此他沒有開燈,就這樣走出了門,發現日和就站在門口。
「!」
步驚得心臟都要停掉了。
一瞬間,步還以為這是日和的幽靈。
未來的日和,在過去的步的面前顯靈了。
夜晚的走廊上,只有應急燈閃著微弱的光,日和披散著頭髮,滿臉陰暗,步會這樣想也很正常。
不過,站在這裡的,確實是步熟知的高中二年級的三田日和。
「你在——幹什麼啊,三田。」
步低聲問道,日和突然就哭了起來。
「!」
步的心臟差點又要停掉了。
(為、為為為什麼要哭啊?是因為我白天說得太過分了嗎?)
「對——對不……」
看著女孩子哭成這樣,不管步少年多麼扭曲,也只能抓緊道歉了。
下意識就要說「對不起」。
這時,梨花帶雨的日和,用稍縱即逝的微弱聲音說道:
「理人君他……」
「理人?」
「他不見了……連行李也沒了……或許是打算一個人回去吧。」
「什麼?」
理人本應該是和日和睡在同一個房間里。結果日和夜間醒來之後,卻發現理人不見了,因為過了一會還沒回來,所以日和便去洗手間找,結果也不在那裡,回房間確認之後發現,放在枕邊的理人的背包也已經不見了。日和邊哭,便向步說明了情況。
供孩子們休息的房間,一共有三個。
「說不定在其他房間里,三田你去另一個房間找找看。」
「嗯、嗯。」
日和紅著眼,朝那邊跑去。
步也回到自己的房間,為了不弄醒孩子們,只用手電筒進行確認。
步還仔細地看了看被子的裡面,人不在這裡。
走向走廊,哭泣的日和,和兒童館的工作人員正等在那裡,說著他們也沒有找到理人。
「因為只是個孩子,應該跑不了太遠……不過要是遇到什麼事故的話……」
工作人員也露出了麻煩的神情。
「我去找他。」
日和 一邊哭一邊說道。
「我也去。」
步附和道。
工作人員們聯絡了警察,請求他們進行搜索。但是,日和依然堅持自己也要去找,所以工作人員也只好向他們強調有事的話一定要及時電話聯繫,放她和步兩人外出了。
月亮還依然懸在空中。
鄉下的小路,這個時間路上沒有任何車輛經過,四周一片寂靜。
用手電筒照著地面走在路上,日和依然在哭個不停。
「都怪我說……要剪掉理人君的頭髮……理人君才打算一個人回去的……和永野君說的一樣,我完全不懂理人君的心情……理人君根本不想剪頭髮……還有,他肯定也覺得我一直纏著他,很煩……所以才……」
日和的話語,像刀子一樣,刺入步的內心。
日和感覺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而責怪著自己,步也連帶著痛苦了起來。所以步冷淡地說道:
「這不是三田的錯。應該是因為我在旁邊大喊大叫,把他嚇到了。你再哭下去的話,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對……對不起……」
日和用手背擦起了臉上的淚水。
但是,淚水還是不斷湧出。
「對不起……永野君。」
你根本不用向我道歉的。
應該說,需要道歉的,是……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沒事的,我有過從林間學校逃跑的經驗。」
聽了步的話,日和 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小學三年級的暑假,我被強制要求參加了兒童會的活動,簡直要煩死了。」
實際情況是,在大家工作時只有自己沒有夥伴,步對此感到十分羞恥,一秒也不好意思待下去。
而且,步嘗試逃走時是在白天,但在林中很快就迷路了,費勁心思終於回到保養所,卻發現根本沒人發現步不見了。
雖然如此,但步還有不斷鼓勵著日和,說著自己之前煩得要命的「沒事的」。
然後,全心全意地重複說道:
「所以別擔心,小學男生會選擇的逃跑路線,我心中大致有數。」
「永野君……」
日和的眼中依然含著不安,依賴似的看向步。
劉海把表情遮住真是太好了。
這樣,只要步挺起腰桿,就能扮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了。
「走吧,三田,首先是這邊。」
「好、好。」
避開道路,進入林中。
大人的話,一般不會去冒這種容易迷路的風險。不過,小學三年級時候的步,就這麼做了。下意識覺得這邊才是捷徑,而且要是沿道路走的話,有被立刻發現帶回去的風險。所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