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69章 失落的夢境

人世間最絕望的事,莫過於先從地獄被拉上天堂,然後又給一把推回去。

當他美滋滋的推開天堂的大門,卻又突然發現,等待著自己的是惡魔。

胥齊水此時便是這種滋味。

今天的「探視」與平常的探監不太一樣,甚至沒有玻璃隔斷。

來訪者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翹著二郎腿,背朝著鐵門。

這是個陌生人的背影,以前從未見過。

來人竟不是自己的父親,也不是叔伯或兄弟姐妹,胥齊水略有些疑惑。

但他並未多想,只尋思可能是自家家裡找的代理人。

他都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論身家論地位,自己家絕不算差,在蜀川省內不說一手遮天,關係也基本通了天。

這六年卻……

唉,雖然來得遲了些,但終究來了。

聽見背後的開門關門聲,沈崇轉過身來,咧嘴一笑,「胥齊水,很高興認識你。看起來,你好像過得挺不錯?噗……」

他差點笑出聲,是真的高興。

這哥們也太好玩了。

那站在門口的男人,面色蒼白如雪,體型瘦削,站姿略顯詭異,整個人緊緊的縮成一坨。

在心理學上,這種形態的站姿表明這個人的戒備心極重,自我保護意識過於強烈。

他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不用開口說話,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娘炮。

沈崇暗自撇嘴,換別人他還能同情一下,但這胥齊水不值得同情,活該!

胥齊水猶疑不定的走上前來,坐沈崇對面的小凳子上,雙腿併攏,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您是我父親請來的律師嗎?」

沈崇聳肩,「不,你想多了,我是林知書的未婚夫。」

胥齊水有點迷惘,「林知書?誰?」

沈崇略吃驚,「你不知道?」

胥齊水表情僵硬的想了很久,終於恍然大悟,略疑惑著問道:「是那個女人?是她?你……」

沈崇點頭,「恭喜你,答對了。」

空氣僵滯了大約十秒,隨後胥齊水突然瘋了般沖凳子上跳將起來,作勢想往外逃。

可惜鐵門被鎖得緊緊的,他壓根開不了門。

「開門!開門啊!讓我離開這裡!快來人!」

胥齊水聲嘶力竭的咆哮著。

他真絕望了。

等了六年多,沒等來救自己的人,卻等來那個魔鬼女人的未婚夫。

這都叫個什麼事!

為了活下去,再苦再難,胥齊水都堅持得下來,甚至其實漸漸麻木之後,他覺得這事其實沒那麼苦,眼睛一睜一閉就那麼過了。

但現在他是真怕了,這人徑直找來監獄,會面的模式還如此不正規。

這意味著什麼?

他要殺人滅口!

掙扎過一陣子,發現逃脫不得,胥齊水自以為必死無疑,竟又回過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腦袋直往地上磕。

沈崇當真是半句話說不出口,他從頭到尾壓根就沒動過呢。

實在沒辦法和這人交流,沈崇起身將他拽起,重新扔回凳子上,「你嚎什麼?我說過要你的命了?我是有些事要問你,只要你好好答,我自然不會為難你。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

見他不是來取自己狗命的,胥齊水暗鬆口氣,連連點頭應聲道。

「明白就好。現在坐直,我問,你答。」

「好好好。」

大半個小時後,沈崇起身離去,專程驅車來此,共計耗時得有四天,竟有種一無所獲之感,他心裡挺氣憤的。

從胥齊水嘴裡挖出來的東西沒太多內涵,與林知書了解到的情況完全一致。

這撞槍口上的可憐蟲真連老林的汗毛都沒碰到,他得到的好處與付出的代價完全不成正比。

驅車離開定城監獄,往前開出去一截路,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後天色漸晚,沈崇索性把車停在路邊,攀上車頂盤膝抱腿坐著,在腦子裡重新思索整件事情。

他正努力的整合著所有資料,試圖用自己強橫到蠻不講理的綜合分析能力把一切來龍去脈理清思路。

比起林知書提供的定性的資料,胥齊水又告訴了他事件發生的準確的時間。

當時他本人為了救人,只顧著悶頭騎車,林知書則醉醺醺的,後來雖然又被追來的保鏢所救,但保鏢卻只能確定時間範圍,不能精確到分鐘與秒。

胥齊水與沈崇說事時,是這樣的。

「我是晚上十點三十五分從酒吧走出來的,把人接上之後,再開車到那個地方,應該是四十分鐘的時間,然後我就被人打暈了。那個人……」

沈崇指了指自己的臉,「你可能記不太清楚了,好吧就是我。」

這曾經的富少,如今的菊座真是獃獃愣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腦補了很多戲,無非就是落魄的二流混混機緣巧合救下豪門小姐,然後上演了一出跌宕起伏的感情長跑,並在數年後步入婚姻的殿堂。

身為「月老」的自己,非但沒能落得任何好處,竟淪落到如今的命運。

他情緒頓時失控,當場嚎啕大哭。

哭過之後再求饒,卻並沒有用,沈崇只讓他繼續說時間。

經過精確推算,沈崇救走林知書的時間範圍應該是那一天的十一點十五分,後來自己被打暈。

林知書被別人救走的時間,則應該是十一點三十分左右。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沈崇把下巴墊在膝蓋上,目光獃滯的直視著遠處天空,腦子裡瘋狂思索,試圖找到原因,弄明白自己到底遺漏了什麼關鍵的因素。

前身與孩子媽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十五分鐘,並且基本全程都在騎摩托,哪怕因為時間久遠而導致記憶漸漸淡去,也不可能弄錯這點。

這點時間,太緊張了,根本不夠發生任何事。

隨著他不斷的在心中回憶追溯,那段原本已經淡去的並未受到影響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

他的答案越來越明確,前身絕對無辜!

不知不覺間,明月高懸,這個夜裡的時間竟又走到了半夜十一點半。

遠處天空毫無徵兆的亮起突兀閃電,樹狀閃電彷彿撕裂天地,從上而下,直落向地。

二三十來秒後,轟隆雷聲自天邊傳來,苦思良久毫無所得的沈崇腦海中乍然冒出個極其詭異的念頭。

等等……

我當時正在做什麼?

他嘴裡這個「我」,並非指代前身,而是指的他沈崇本人!

不是這個世界裡的運動員沈崇,而是前世的肥宅沈崇!

六年多前的這一天,自己當時正在做什麼呢?

無敵記憶帶來的超強直覺告訴他,雖看似荒誕,但說不定這就是個突破口。

這件事的記憶實在太過久遠,當時的他並未經歷過太多波瀾壯闊的人生,活得渾渾噩噩,無比隨性,要精準回憶起某一天的這個時間段內的自己正在做什麼,對常人而言幾乎不可能。

很多人連三天前的午飯吃了什麼都不記得,遑論六年前的某個夜晚?

萬幸,他是沈崇,是覺醒靈能者,其中一個天賦正點在無敵記憶之上。

人的記憶本就妙不可言,玄奧難測。

看似昨天前天,又或是一個兩個小時前的事都記不得,但若仔細回想,甚至能想得起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某個支離破碎的畫面。

原因很簡單,那些看似失落了的記憶,其實並非真箇消失,而是被藏在腦海深處某個被打上「不重要」標籤的角落裡,又在時間的一次次反覆沖刷下慢慢淡化,最終像電腦里的壓縮文件包一樣,不斷的被壓縮,權重被下調,變成了硬碟底層幾乎不能被調用的「死文件」。

但這些「死文件」依然客觀存在。

沈崇的變態之處,便在於只要他想,刻意的去調動,就能重新激活這些「死文件」。

不知不覺,五個小時過去了,蹲在車頂的他終於渾身一抖,失落的記憶被重新找回,他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麼了。

他喃喃自語,面露尷尬,甚至有些臉紅耳赤。

在這蒼茫的疆省大地上,某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老爺們被自己的黑歷史衝擊得無語凝噎。

沈哥分外尷尬的四下打量,真好,這荒郊野嶺里就我一人,沒有第二人知道。

事情太難以啟齒,這時候要從旁邊路過個鸚鵡都能把他羞憤得鑽進地縫裡去。

丟人吶。

我那時候居然沉迷在成人遊戲里!

我特么還做了春夢!

六年前,他剛剛大學畢業不久,正努力勉強著自己,想和絕大部分同學一樣,似模似樣的把自己投進時代的洪流中,成為一個平庸的簡單的社會零件。

那時候的手機還在用3G網路,電腦遊戲還是英雄聯盟的天下,還沒有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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