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上 第二章 『兩人的步調』

與妳一起走下去

那是承諾

理所當然、毋須質疑

夜間照明用的七彩燈光,照亮了晚上的操場。

在這個一公里見方的寬廣沙地上,許多燈柱以固定間隔佇立著。

燈柱之間設有綠色的簡易觀眾席,將操場分成了八塊。操場的各個角落分別設有攤位、入口及出口寫著「尊秋多學院第約六十屆運動會」,面向操場的第一校舍掛著「開幕倒數七天」和「慶功倒數十四天」的布幕。

操場上散落著許多人影。

這些人當中多數身穿運動服、配戴著運動會執行委員臂章。他們除了重整操場上畫的線以外,還重新檢視簡易觀眾席的固定狀況,或是在攤位上豎起當地贊助商廣告牌。

由於百米賽跑以及整圈四百公尺賽跑的共享跑道要拉出很長的白線,因此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校正、加強,以求確實。

在第一校舍附近,有兩名學生在校正跑道。

畫第四跑道的學生穿著運動服,一頭長髮用緞帶束起;另一個身穿西裝、頭髮全往後梳的少年則畫著第五跑道。兩人都拖著畫線器不停走著。

長發學生對身旁的西裝少年說:

「佐山同學,學生會的工作真的好多樣哦,沒想到還得準備運動會呢。」

「新莊同學是第一次參加這類活動嗎?」

被頭上頂著貘的佐山這麼一問,新莊面露笑容點點頭。

「因為在UCAT就算有娛樂活動,大多也僅限於當天而已,而且每次都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就互毆定勝負……那是足球或棒球的正式規則嗎?」

「新莊同學所說的足球和棒球是什麼樣的運動呢?」

「足球不能用手,棒球可以使用棒子。」

「……對什麼使用呢?」

「人體——踢足球時可以頭錘,不是嗎?」

「哈哈哈,一下子就跳到肉體話題,新莊同學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極端呢。下次有機會,就開電視讓妳看看用腳踢球還有用棒子打球的運動吧。」

「謝謝。不過,原來運動場上的這種線是用石灰畫出來的啊,我今天才知道。剛剛鼻子吸進了一點白粉,感覺怪怪的。」

佐山點點頭,思索著新莊剛剛後半部的話可以編輯到什麼用途上。

他們繼續走著,畫的線沿著操場外緣轉彎,眼中掠過觀眾席、攤位、當地商店街贊助商林立的廣告牌。這時新莊轉過頭來:

「有歷代畢業生的作品耶……其實我之前就覺得好奇了,那些遺像是什麼?」

「啊,大約二十年前有一群畢業生為了做紀念,把自畫像做成超寫實的沙畫,然後排在一起。為卜避免變質,還用碳制的黑框裱起來。奇妙的是,附近居民和佛教研究會就接連跑來上花供香了。是值得高興的事吧?」

「值得高興?我倒覺得不吉利……」

「不會不吉利啊。為了避免造成那種印象,最近校友會委員還予以改造哦。到晚上會隨機讓幾張瞼發笑或是眼睛發光。」

「那也太詭異了吧!」

新莊嘆了口氣,看著身穿西裝的佐山。

「不過……雖然問得有點晚,可是你為什麼穿著西裝啊,佐山同學?」

「啊,這件西裝是運動用的哦,沒什麼不對勁的——新莊同學,妳那是什麼眼神?」

「不,我在想若從最基本的地方就出錯該怎麼辦……這樣。」

「照新莊同學這麼說,妳穿著運動服就沒關係嗎?以這個時間而言——」

新莊「嗯」一聲點點頭,打住佐山的話。她視線略微下垂,右手按在胸前說:

「引在是運的身體……不過不要緊。因為我已經換好衣服,最近也習慣外出了……有時候還沒纏胸就外出,自己都忍不住覺得會不會太過輕率了呢。」

「那就表示那樣反而能夠讓妳感到安心了啊,新莊同學。但是,如果妳想把胸部壓平就盡量說出來,我會用這雙手讓妳安心的。」

「嗯嗯。」新莊別開視線點點頭,但右手仍按在胸前。

她先踏出腳步走了起來,佐山默默跟上。

過了一會兒,新莊略低著頭開口說話:

「那個,佐山同學……雖然最近像這樣準備運動會之類的,我覺得很有意思——」

「妳想問全龍交涉的事?」

「咦?啊……也、也是有啦,我也想問之前見到的『軍隊』的事——不、不是,雖然那也很重要,不過我這樣問好像有點突然。」

新莊放慢腳步,頭低得瀏海都遮住了臉。

「那個,你最近都沒有幫我確認了……」

「嗯……理論上來說妳的意思就是這樣吧——在這裡也OK。」

「哪裡理論了啊!」

「好好好。」佐山哄了哄紅著臉轉頭大叫的新莊。的確,他們最近無論晨昏都在進行準備工作,運動會執行委員和出雲等人常到他們的房間來,沒什麼自由時間。

……再加上新莊同學寫小說的時間,睡覺時間一下子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新莊的小說已經過了大綱的階段,她好像一面做設定一面利用圖書館的計算機寫「試作品」,寫完之後又刪掉的樣子。雖然那也很重要,不過——

「最近屬於我們倆的時間的確少得可憐呢。」

「嗯……抱歉,明明全龍交涉比較重要,我卻只顧著自己。」

「關於全龍交涉,老人家好像已經在準備與4th-G和5th-G的事前交涉了。尤其是為了與5th-G談得更順利,好像還請八大龍王之一的理查德德·山德森以美國UCAT監察的身分來到日本……先不說那個,妳的身體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讓新莊停步,她背對著遺像群說:

「不管哪邊都不太好……前幾天肚子有點痛,這樣算有進展了嗎?」

庄山又「嗯」了一聲,將畫線器放到一邊,和頭上的貘一同環抱起雙臂。

在佐山要說些什麼前,新莊先行開口:

「男、男生的我會扯你後腿嗎?」

「……妳是指切同學的身體嗎?我想聽聽看妳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新莊也放開畫線器,輕輕抱住自己的身體。

「我、我有些不太懂的事……那個,佐山同學可以幫我解答嗎?」

「只要是為了新莊同學,我什麼都回答。因為一切的真相與知識都在我身上了。」

「這樣喔……那麼,肯尼迪總統暗殺案的真相是?」

「男人總會有忍不住衝動的時候。」

「那根本是兩回事吧!」

這聲大叫讓佐山揚起視線,然而聲音並非發自眼前的新莊,而是從更遠處傳來的。

佐山看看新莊,而她也訝異地搖搖頭,表示剛才的聲音與她無關。

兩人等了等,看看有沒有下文,但一無所獲。只聽得到遠方搭建攤位的敲打聲、以及運動社團活動時的吆喝聲而已。

「剛才的吐槽應該是那些畢業生自畫像的特殊功能吧——不管了,新莊同學,妳想問我些什麼呢?」

「啊,嗯——那個啊,男人和女人能夠生小孩吧?啊,基本上我是知道那個方法的,所以不必解說了哦?」

「唔,後半真是叫人遺憾呢。」

「嗯嗯嗯,真遺憾呢——所以問題就來了。」

新莊吸了一口氣,隔了幾秒以後才紅著雙頰、清晰地說:

「……兩、兩個男生,要怎麼製造小孩呢?」

話說出口那瞬間,新莊身後響起了兩個撞上沙地的聲音。

仔細一看,在那些自畫像的後頭有人倒在操場上。那是——

「你們兩個睡在那種地方做什麼,風見、出雲?」

*

聽到有人叫喚自己名字的風見恢複了意識。她視野中的操場橫倒過來,還有兩個人影站在那裡。

會是誰呢?她這樣想,但沒多久就想起他們是誰,那是佐山與新莊。

風見感到疑問。為什麼自己倒在地上?跟著——

「……你們倆是聽到新莊同學的難題引發貧血的嗎?」

這句話讓風見清醒過來。

她連忙站起,連沾在運動服上的沙粒都沒拍掉就走向佐山。

「我、我說啊,佐山!」

半路上她還狠踹出雲的頭,要同樣昏倒的他趕快起來。不過當她走近兩人時,先反應的卻是站在佐山前的新莊。新莊的肩頭不安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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