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不論是愛、憎恨、還是絕望 Prologue 蘇醒的女豹

——就連在夢裡也是個窩囊廢。

一直在思考那句話的含義。

一遍又一遍地思索,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是在責備我沒有魄力。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是在鼓勵我拿出勇氣。而這一結論,總感覺似乎也許就算全盤接受也好像大概不必太過擔心是自己會錯意或是被哄騙。

讓我拿出勇氣,也就是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是、那個意思嗎?

是那個意思嗎?

可以有一些進展的意思嗎?

還是說,應該有些進展?希望有些進展?

這是你的願望?你是如此希望的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到底該怎麼辦……?

首先,需要針對進展這個詞進行考察。進展。進展又是何意?

所謂進展,就是進步發展。使事物進步、發展的意思。使什麼?

當然是兩人的關係。

關係。

話又說回來,我們現在又是什麼關係……?

朋友。

應該是這樣沒錯。既然想不到其他更貼切的形容,那麼就認為是朋友吧。各自隸屬的族也不同。倒也不該說是「隸屬」,我姑且也是午餐時間的頭領呢。呀,說「姑且」也不對,我毫無疑問完全就是頭領嘛。而另一方面,你是ZOO的一員。是那個臭蔬菜混賬當園長的族ZOO。呀,暫且不管那個蔬菜混賬。想起那傢伙來可就不能沉浸在愉快的氣氛中了,甚至簡直是讓人火大,根本就是糟糕透頂。

言歸正傳,那麼要進展,就是從朋友——我是說比如、比如啦、比如哦?變成L——

Li、

Lia……

戀人——變成戀人。當然這絕對只是假設罷了,如、如果要變成戀人,應該履行什麼樣的手續才算數吶?適當的順序又是什麼?如果在這方面搞砸了的話,原本能夠順利的事都會彆扭起來——咦咦咦咦咦咦……?——指不定就會變成這樣的狀況,所以決不能失誤。畢竟你那麼地心思纖細。

你的心溫柔如水,能夠滋潤拯救這乾燥污穢的世界全部,身具無人可比的靈妙與典雅,簡而言之你的美麗甚至無從比喻。如此的你自然也極為精巧、精密,如同神寶級的玻璃工藝、若是觸碰恐怕就會消失般地虛幻縹緲,因此我不得不慎重地對待,這種顧慮,可是最低限度的必要之物吶。沒錯吧……?

啊啊真是的,乾脆,就找誰商量一下——怎麼可能。要是可能的話老早就去這麼辦了呀。

正因為不可能,所以我才這麼困擾的啊!

只能我自己一個人思考啊!

經驗!我沒有經驗啊!

經驗這東西,一點都沒有啊!

這種事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呀!

就算撕了我的嘴,也說不來呀……!

「總感覺——好遜啊……」

他撩起前發,瞪著掛在低空、高聲大笑著的可恨太陽。

吹過艾爾甸的風,與其說是溫暖,更應該說是炎熱,而且又極為潮濕。

他就算感到熱也不會出汗,對此他也有自己很異常的自覺。然而就連這從不出汗的他,如今在白天也得脫下手套,敞開衣襟。

明明離盛夏應該還有一段日子,如此的炎熱根本不合常理。身邊的每個人都這麼說,他也有同感。

因為太熱,只要太陽還在天上,街上就極少有行人。而太陽一落山,大家就跟夜行性蟲類一般從角落裡爬出來。雖然如此,晚上也難以說是涼快,總能看到有人半死不活地徘徊轉悠、或是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地。而地上的炎熱並不會波及地下城,因此入侵者們反倒是大肆活躍起來。如今最為熱賣的商品,便是沙冰和冰鎮啤酒。

這種天氣很異常。

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更加不可理喻的大災害襲來,世界就此終結呢。不論是真心還是開玩笑,說出這句話的那個男人,第二天就被扒光曝屍街頭了。也許這不過是閑談,但就算變成現實也不奇怪。午餐時間也有好幾人因脫水和中暑差點死掉。對此他真的很震驚,人類居然會因為過於炎熱而喪命。

太陽已經低垂,可炎暑卻完全不見緩解。

大小新舊各式公寓密集集中著的第三區,已經寂靜得如同死靈之街。

停下腳步,前方那唯有堅固這一點還算可取的四層建築,如今也宛如溶解在夕陽之中,好似危樓一般。

即便如此,還是感覺很奇怪。

野貓們——雖說是野貓,但也近似於是被這幢建築的主人、在一樓開著套餐店施展手藝的音美婆婆(譯註:即是台版中的奧托米(オトミ)。台版雖採取了西式音譯,但此角色的出身所在地中,每個人的名字都顯然是日式的。因此為照應角色背景設定,改為日式譯名。後文勝男=卡茲歐,也是同理。)飼養著的,平常總是在附近各處閑散地遊盪、或是悠哉地玩耍——看不到它們的身影了。

是因為太過炎熱,去某個涼快的地方避暑了嗎。

他穿過打開了三分之二的店門,其中沒有客人。以前總有一名老人時常光顧——應該算得上是定居於此,但如今似乎行蹤不明。這幢建築是午餐時間成員們的聚會場所,就算是不怎麼熱鬧的時間帶,有誰在這裡待著也毫不奇怪。然而畢竟現在這麼熱,就算沒人也不必驚訝。

吧台上趴著一名年輕男子。能聽到他的呼吸聲,似乎是在小睡。和平常一樣。

黑髮、淺褐色皮膚,似乎出身於歐克立德酋長國的勝男,就算是被老闆兼主廚的音美婆婆訓斥、甚至是踹屁股,都不怎麼認真工作。總而言之就是個懶惰的員工。

為什麼音美婆婆要雇這個男人呢。就算詢問,音美婆婆也回答得很含糊,估計肯定是親戚朋友之類的人吧。如果不是那樣,音美婆婆肯定早就把勝男掃地出門了。

他在勝男身旁的位置坐下。

音美婆婆在哪裡呢。廚房裡似乎沒有人,又沒必要跟我捉迷藏,看來的確是不在。出門了嗎。

音美婆婆比起自己出門辦事讓勝男看店,一般更願意指使勝男出去自己留在店裡。今天的這種情況還挺稀奇的。

勝男死死睡著,口水在吧台上擴散成一汪湖泊。

說起來,這男人多少歲了?從初次來這家店到現在,也過去了不少時日。隨著時間流逝,當然也該變老一些。模樣的確是感覺有些變化,但和當初的印象相差不大。

他不經意地用食指敲著桌面,環視店中。

總感覺有些陳舊,或者應該說是有點臟。的確不是新店了,但這裡之前有這麼破舊嗎?

他上次來n』ebula是四天前。那時還沒有現在這種感覺,在這僅僅幾天中,發生了什麼嗎。

他探出食指摸了摸吧台邊緣。

黏黏的。

根本沒有打掃。

「……嗯呀。」勝男發著奇怪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他來回搓著食指和拇指。「嗨。」

「唔喔……」勝男抬起上半身,伸手在沾滿口水的嘴邊抹了抹。「啊……怎麼。你來了啊。為什麼不早點說。」

他微微聳了聳肩。「因為你看上去睡得很舒服嘛。」

「呀……」勝男用圍裙擦了擦吧台,「沒有啦沒有啦。要睡的話,還是應該去床上,至少也得是沙發。」

「是嗎。」

總覺得虛脫無力,連苦笑都怎麼也做不出來。勝男根本聽不懂諷刺,就算是正經的話也會當做耳邊風。基本上,音美婆婆暫且不論,他根本沒和勝男說過多少話。

「音美婆婆怎麼了。」

「哎?」勝男以還沒能聚焦的視線對著他,「什麼意思啊?」

「我是說,音美婆婆好像不在——」

「是啊。不在嘍。」

「嗯。不在。所以我才要問你嘛。」

「不在就是不在嘛。」

「到底什麼意思?」

「就是不在的意思嘛。你看,如你所見,就是不在嘛。」勝男打著哈欠笑著說,「好像是說什麼『有公事要辦』,啊,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咦,她沒告訴你嗎。」

「的確是……沒告訴。」

「這樣啊。我還以為這種事肯定會跟頭頭你講呢。雖然我也沒什麼根據啦。」

每當被勝男用「頭頭」稱呼,都總覺得自己被小瞧了,不過比起這個——

「她去哪裡了?」

「誰知道呢。」

「什麼時候走的?」

「唔……前天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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