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徜徉戀情的隻言片語 Divided-9 人偶公主|Mayneich

這片土地的冬季,河水、泥土、樹木、一切的一切,都會被凍結,封鎖於白雪之下。

能夠讓植物一齊恢複生機的夏季實在是太過短暫。而在這短短的夏天中,名為強食的異形巨獸們,為了積蓄力量以度過漫長的冬天,又會襲擊吞食眼前一切活動的生物。

因而這裡被稱作無限凍土,拒絕一切外人的侵入。

即便如此人類也會試圖進入那片土地。

因為他們知道,強食的骨頭根據品質,能夠賣出高價。只在無限凍土生長的尊巴木枝條亦價格不菲。夏季開花的席烏拉是能將人引導至夢幻之國的迷幻劑材料。假使能夠活捉一頭強食,一定是不錯的觀賞物。除此之外,白毛長兔、手漕馬、福瓦羅、霍提德,這些只在雪地中生活的珍稀動物也能在那裡尋見。

為了獲取這些寶物,人們不斷闖入無限凍土,然而都只是停留在邊緣地帶。不論是多麼無謀的愚人,只要不是迷路,都不會試圖在無限凍土中過上一夜。

時至今日,恐怕幾乎不會有人再知曉。

曾經也有一位王統治著無限凍土。

其名為阿德尼斯·古利姆哈根。

人稱「凍結之森的人偶王」的魔導王。

「洛克·拉萊城……」

男人呼出白色的氣息,不僅如此,他幾乎整個人被雪覆蓋,就在挪動腳步的同時,雪依然在身上積聚。在從頭頂覆蓋到手腕腳腕的防寒服下還穿了好幾件衣物,戴著防風鏡、手套、長靴。當然,手套和襪子也是同時穿了好幾層。即便如此也仍覺得寒冷,整個人都像是要化作冰雕。

自進入嚴寒的無限凍土以來,這已經是第七天了。

男人終於發現了自己的目標。

在被無數彼此交纏、如同寄生木一般攀在岩壁上的尊巴木覆蓋大半的山谷的底部,它靜悄悄地沉眠著。

那明顯是人力所建,究竟是木造還是石造,還是說都不是?有點像是玻璃,卻又並不透明。

周圍立有八座尖塔,城頂是半圓形。的確是一座城堡,只是因為距離遙遠,看上去倒像是個玩具。

男人也不清楚為什麼那座城堡沒有被雪掩蓋,沒有沾上一片落雪的洛克·拉萊城,隱約泛著微光。

男人之前覺得它像玻璃,但看來是錯了。

那是冰。

簡直就像是用冰建造的城堡。

男人在雪地中如同游泳一般跋涉前行,終於到達了城前。

這麼靠近一看,便覺得它作為城堡顯得有些小,與其說是建築物,倒更有藝術品的韻味。

「這就是孤獨的魔導王的遺物……」

拋卻感慨,男人將手放在城門上。初一碰吃了一驚,脫下手套又摸了一遍,不禁喜笑顏開。

很暖和。

也許並沒有達到足以這麼形容的溫度,但的確是含著些微的熱量。

「原來如此,這座城堡是活著的。」

以活著的城堡為對手,男人開始了格鬥。男人乃是不速之客,光是為了闖進大門就用了十個小時。

城內的光景就像是有著青綠色照明的鐘乳洞,溫度比起外壁更低,大約正是水快要結冰的溫度。雖然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要好得多,但仍難以稱之為適宜居住的環境。既然外壁帶著足以融化落雪的熱量,裡面應該也能更加溫暖一些才對。

故意沒有設計成那樣。

理所當然地,這裡估計沒有任何人居住了。至少,不會有活人。

「——這也是正如預料,哪怕是魔導王,也不可能還活著……」

男人一邊在城內探索一邊質問自己:真的可以斷言,孤獨的魔導王跨越了千年仍然存活的傳說,一絲一毫都不值得相信嗎。

可以斷言。只是,假如魔導王真的還活著,那麼他也樂於一見。比起以一幅萬事通的態度嘲諷人類尊嚴的人龍,傳說中躲在無限凍土深處築城悄悄生活、至今也仍在那裡製作人偶聊以消遣的乖僻魔導王,似乎與他更能談得來。

當然,這只是妄想。

男人雖然也會做夢,但從未因此而在現實中迷失。正是因為時常確認著現實的觸感前進,他才能抵達這裡。

男人踏入了一條兩側立滿了陳列櫃的筆直走廊。

陳列櫃外側是玻璃,其中擺著的都是人偶的骨架以及外部配件。這些零件被仔仔細細、絕無重複地整理——不,應該是展示出來。在這一點上,男人也不是不能感受到些許共鳴。

「這還真是狂熱啊……」

根據傳說,古利姆哈根沒有友人亦或是臣子,唯獨靠著人偶軍團統治著這片無限凍土。

魔導王是自己一人將這些零件展覽出來的嗎,僅僅為了讓自己一人能夠愉悅地觀賞?還是說,人偶就是他的友人和臣下?

古德王的魔導兵之中,也有具有自我意識、甚至能夠交流對話的。至於古利姆哈根的人偶,又具備了何等的功能、性能又高到何等地步?

「看上去倒只是單純的人偶罷了……」

從骨架來看,這些人偶的大小只有人類的一半左右,和五六歲的小孩子差不多高。雖然具備著眾多關節,但找不到動力源、亦或是可能是動力裝置的部件。

不,結論還是下得太早了。

隨著繼續前進,人偶的規格逐漸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從這裡開始陳列出來的骨架,幾乎與人類骨骼無異。雖然仍沒有發現類似動力裝置的東西,但部件的精巧程度急速增長。外部部件最初只是陶器的組合,而到這裡已經就是皮膚了。

「以這種容器將骨骼封在裡面……然後貼上外皮嗎。那個應該是眼球吧。簡直和真的沒什麼兩樣。難以置信,連這種部分都……」

走廊的盡頭是一個丁字路口。

男人選擇了左邊。在這之前的,是一扇扇枯燥無味地排列著的冰冷房門。試著扭了扭門把手也打不開。保險起見,男人一邊前進,一邊試驗過了一路上所有的門把手。走廊在九美迪爾七十桑取左右的位置向右拐去,兩邊依然有房門。又過了九美迪爾七十桑取,再次向右轉去,便只剩下一扇門,就在前方大約十美迪爾的右側。男人來到門前,搓了搓手。

這扇門與之前的截然不同。

材質雖與走廊上的其他門別無二致,但門上雕刻的紋路極為精細。就連把手也像是用心之作。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

打開這扇門。

「那麼,裡面到底有什麼……?」

男人握住門把手,向下一扭。

響起了金屬撞擊的聲音。

推開房門。

那是另一個世界。

與城內其他部分雖然美麗卻又冰冷至極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這房間中充滿了色彩。室溫雖然很低,裝修卻透著溫暖的感覺。有椅子、書桌、書櫃、落地鏡、以及帶有幕帳的大床。

簡直就像是王族寢室。

不,仍有一件絕不該出現在寢室中的物件。

就在大床的側面,放置在地面上。

男人強迫自己不去看床,而是向那物件靠近過去。放下背包,跪在地上,伸手撫摸著它的邊緣。

那是一個箱子,材料不明,外側漆黑,內側則墊著純白柔軟的紡織物。箱子上斜搭著頂蓋,然而卻難以蓋上。

因為箱子中躺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以黑色為底、搭配著白與金、做工精良而又式樣樸素的衣裝。

在此永眠。

雖然皮膚已經失去了水分,卻並沒有腐爛,因而能夠想像得出生前的容貌。並不年輕,他已垂垂老矣,骨瘦如柴,大概是用盡了最後一絲生命,隨後自己躺在這棺木之中,隨後氣絕。

「得以拜謁深感榮幸,魔導王陛下。」

男人半跪著垂下頭,為死者奉上不會打攪其沉眠的靜默祈禱。不論已經變成了何等模樣,那畢竟是至死為止都貫徹自己生存方式之人的身姿,不能不盡禮數。不過,那又是什麼?

男人站起來,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床上。

在掀開簾幕之前,有必要等待鼓動著的心臟稍稍平息。

這房間是一處寢室,卻並非屬於魔導王。因此魔導王沒有在床上、而是在棺木中一睡不醒。

男人一口氣拉開簾幕。

床上睡著一名女子。

與魔導王同樣,她也不會再次醒來了嗎。若是這樣倒也相稱。

她的容貌比起端正,更應該說是纖美。然而不僅如此,總覺得有些異於常人,體型均整得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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