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二 為了傳達這首歌,我們不停歌唱 The 4th song 渺小的戀愛與背叛的哀歌

——活該。

我說活該。

子爵大概死了,被殺了。曾是拉夫雷西亞第三帝國貴族的這名邪惡男人,被骯髒、與野獸無異的下賤強盜們襲擊、搶奪、殺害。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該,真可笑,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那個男人死了,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好開心,我好開心,心情真好。因為,我不用再見到他的臉、不用再聽到他的聲音、不用再聞到他的味道、也永遠與被那人撫摸時的噁心感覺告別了。

我——

沒錯,用我就可以了,用不著再用那個名字自稱了。也不需要再用高雅的口吻說話、學貴族那莫名其妙的行為舉止、貴婦那頭腦有問題的走路方式了。都不需要了。活該……!

伊修塔魯‧阿卡姆諾‧德‧戈登子爵。戈登子爵,最後露出笑容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在這場遊戲中敗北,而我獲勝了。結果就是,我會這樣在雨中抱著膝笑著——死去、嗎?

這樣也好,比維持那樣好多了。我一直在內心立誓,只有那個男人,我一定、絕對要讓他毀滅,心愿達成了,我很滿足。所以,這樣就夠了,我累了,也走了很長一段路了。肚子也——餓了吧?是嗎?我不知道,身體動彈不得,就連這場雨的冰冷也感覺不到。無所謂了,總之,就是活該!雖然我連笑都笑不出來了,但卻在心中狂笑著,笑到我死去為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討厭你,全世界最討厭的人就是你。我恨你,詛咒著你,而那樣的你已經不在了。沒有比這更令人愉快的事了。活該……!

但是——其實,我知道。我很清楚。

即使你不在了,我還是什麼也拿不回來。我失去的事物依然無法取回。被子爵殺害的孩子們,他們的怨恨化解了嗎?我可以被當成他們的夥伴了嗎?我孤單一人。最糟糕的是,我是特別的。我是子爵所飼養的特別的狗。孩子們全都無視於我,懼怕著我,甚至羨慕著我。

無論如何,我都是孤單一人。

我獨自戰鬥,取得勝利。

並且即將獨自一人死去。

搞不好,該被恥笑的人,是我。

因為,現在的我如此凄慘。

「……我在……做什麼……」

我對著雨喃喃自語。

「你在那裡做什麼?」

雨回答了。

不,是反問我。

被雨嗎……?

不對。

「雖然我看不見,但能夠感覺得到你在那裡。你是人類吧?我撐著傘,因為正在下雨。而你沒有撐傘,雨將你淋濕。這場雨不會立刻就停。你似乎很累了,非常衰弱,我有這種感覺。」

我勉強抬起頭來。

一名男子佇立在雨中。

他高眺瘦削,看不太清楚長相。感覺似乎還很年輕,大約三十歲上下,或許是因為眼睛閉著的緣故。他左手拿傘,右手拿著的是木杖嗎?這裡是魔術與官能之街卡利歐薩克。是魔術士嗎?

「抱歉,我不太會說話,所以就直說了。你打算在這裡待到被雨溶解為止嗎?在這條小巷裡,像只找不到屋檐避雨的野貓。如果這是你的希望,就沒有我介入的餘地了。但是,倘若你是不得已待在這裡的,那麼我至少能替你準備一個躲雨的地方。我是魔術師文生,若是不嫌棄,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2

我並非完全看不見,只是幾乎看不見而已。

這雙眼睛能夠感覺光線,若有物體遮住光線,就能感覺得到影子。

但我無法用視覺捕捉物體的輪廓,也無法辨別色彩。

第一個察覺到這一點的是我父親。

魔導士德烏斯。另一個名字是魔術博士米格羅‧拉普索爾德。他活到一百零九歲時,為了使自己的研究能延續下去,花錢僱用一名女子替他生下了兒子,但當他知道兒子有近乎全盲的弱視時大為絕望,在失意之時便被魔術原理主義者殘忍地殺害了。愚蠢的父親。

文生的眼睛的確幾乎看不見。

但是,卻能看得見。

TactileVision,觸視。並非希望便能獲得,產生原因為何至今亦尚未確定的「超越力」之一。父親直到最後都沒有察覺文生擁有這種力量,沒有打算察覺。

在察覺之前,父親就已放棄、捨棄了他。

「——你是魔術師文生吧?」

對方有三個人。已經是日暮時分了。街上也有其他行人,但魔術士之間的爭鬥在這卡利歐薩克並不稀奇。每個人也都了解,旁人不應該干涉。

「正是。」文生將瑪莉安奴拉近自己,用木杖前端輕敲石板地。「我是魔術師文生。你們是什麼人?」

「吾等為羅迪姆號角團。」

「吾等希冀魔導王再臨。」

「魔術師文生,老師為魔術師馬加羅,老師的先師為魔導士德烏斯。沒有錯吧?」

「沒錯,我的老師是魔術師馬加羅。」

「那麼,請問魔術師文生——」

三人當中,一人站在前方,另外兩人站在他後方。走上前來的是前面這個人。

「是誰認可你能夠被稱為魔術師的?你有幾名弟子?對你而言何謂魔術?」

「對我而言的魔術是,力量。我的弟子在這裡。」文生用下顎指了指瑪莉安奴。「一個人。我曾好幾次半開玩笑地教她魔術的基礎。」

「你說,半開玩笑……?」

「如你所見,我的雙眼無法視物。日常生活雖然沒有困難,但還是有些不便。所以我請她來協助我某些部分的生活。」

「不過是個普通侍女嘛!」

「請注意你的措辭。我只是付薪水給她,並請她做相應的工作而已。並沒有主從之分。」

「你是在愚弄吾等嗎……?」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那就給我回答。魔術師文生!究竟是誰承認你是魔術師的?」

「是我自己。」

「——竟敢僭越,小夥子……!以你這樣的能力竟然敢自稱魔術師,這是對魔術的褻瀆!」

「我有沒有足夠的能力,你要試試看嗎?」

「吾等原本就有這個打算!就請你接受與吾等決鬥吧!」

「我沒有理由拒絕。」文生背對右側的建築物,將瑪莉安奴擋在身後。「要一個個上,還是三個一起上?我都無所謂。」

「你是在愚弄吾等嗎?自古以來,魔術士之間的決鬥就是一名魔術士與一名魔術士正面較量彼此的魔術,有力量之人屠殺沒有力量之人的神聖儀式!自然是一對一了!」

「原來如此,第一個人贏不過還有第二個人,第二個人敗下陣來還有第三個人,是這麼回事嗎?」

「——你這傢伙……!」

站在最前面的人被激怒了,他怒髮衝冠。文生也感覺到了,看樣子第一個對手就是他了。三連戰,雖然要看對手的力量而定,但魔力並非永無止盡,很容易就會消耗。無法肯定能勝利,或許會被打敗。

即使如此,文生也不能逃跑。

沒有特別的實績,也沒有強力後盾卻自稱魔術師,想必那些血氣方剛的魔術士,或是像羅迪姆號角團這類的魔術原理主義者們,一定會像這樣前來挑戰。他是明白這點而選擇這條路的。

魔術就是力量。

力量正是魔術。

我與父親不同。

文生從外套口袋中取出媒介,進入施展魔術的特殊精神集中狀態。

3

我是魔術師文生。若是不嫌棄,能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被這麼一間,我下意識回答了。

瑪利亞……

瑪莉安奴。

——虛假的名字。

那是侍奉子爵時使用的假名,是子爵取的名字。

『你非常美麗。你的一切是無可比擬的美麗。我絕不允許俗世的穢物稱呼你的名字。因此,我要幫你取一個假名。瑪莉安奴。雖然是俗氣的名字,即使如此,也不會傷害你的美一絲一毫。即使接觸塵世污穢的空氣,你不但不會枯萎,反而更燦爛地綻放。我的愛,我的神秘,我的一切呀。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特別」的。』

是習慣嗎?是生根了嗎?無法剝除嗎?無法拋棄嗎?無法消除嗎?

魔法師文生的宅邸位於卡利歐薩克的郊區。房屋本身相當寬敞,更重要的是庭院非常廣闊。一整面樹木蓊鬱,簡直像是森林一般。

詳細情形雖然不清楚,但這間宅邸似乎是文生父親的遺產,從家中的情況看來,以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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