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騎士載著我，衝過滿是敵人的城市通路。
到處都可以看到倒在地上的在地人身影，每個人身上都有深深的箭傷或刀傷，想必是被巨型哥布林打倒的。
偶爾會看到有人還在微微痙攣，也有人在呻吟。
但我統統無視。
現在我們沒有會使用治療魔法的人，我也沒有特意去學治療魔法的打算。要替使魔療傷，用我的魔法就行。雖然身上的擦傷有點疼，可這種程度的痛還可以忍耐。
剛才那些《閃電》帶來的疼痛也沒有想像中強，痛是會痛，卻還能忍受。
個人等級20以上的我，等級已經比將軍半獸人高了。
即使沒有自覺，但我的身體大概也隨著等級提升而變得更加結實。這種強悍，幾乎超越了普通的人類。
技能點數是關係到能否在這個世界存活的命脈。我們每個人的技能點數，都是為了保護同伴才存在的。
我的輔助魔法與召喚魔法也是為了同伴才擁有的，因此不管我們同伴以外的人受了多重的傷、死了多少人，我都心如止水。
這是我跟觀阿商量過後決定的事，目前跑在別條路線上的觀阿，應該也與我採取相同的行動。
這樣就好。
透過體貼彼此，我們才可以保持住強烈的意志。即使要去救其他人，也得先確保同伴的安全才行。
屍體當中也有身形比觀阿嬌小的孩子。
他的背後插著箭，身旁有個放了大約10支箭的箭筒。
是想要完成將箭筒交給士兵的任務，才被流箭射中吧。
我命令人馬騎士停下腳步。
並讓他拾起箭筒。
「至少讓這些箭為我們所用吧。用它們殺掉巨型哥布林。」
「遵命，主人。」
人馬騎士再度跑了起來。
我緊咬嘴唇，嘴裡嘗到鐵的味道。
真是的，人馬騎士背上的震動好強啊。
可惡，我握緊拳頭。
「主人，前方左手邊的屋頂上有2隻敵人。」
「殺掉。」
以戰術層面來看，其實可以無視那種對手。
但我無法如此下令。
人馬騎士按照我的命令，在衝過建築的同時射出箭。
接連射殺了2隻巨型哥布林。
真是精湛的技巧。儘管2隻巨型哥布林也架起弓箭對準我們，卻連射出箭矢的時間也沒有，喉嚨及胸口就被貫穿。
它們無力地倒卧在地。
我們沒有時間撿拾寶石。人馬騎士一邊用斜眼確認獵物當場死亡，一邊從旁通過。
我轉頭往前看。
要是往後轉，似乎就會看到那個死亡孩童的臉，所以我只是筆直地望著前方。
◆ ◆ ◆
集合地點的棧橋上已經可以看見觀阿的身影。
2隻風精靈遵照我的指示保護她。
觀阿並不是獨自一人。
她的身旁還站著3名身材與她差不多的少年少女。話說回來，觀阿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學生……他們的年紀大概也落在10到12歲之間吧。
每個孩子都害怕地顫抖。
「和和。」
觀阿一臉悲傷地轉向騎著人馬騎士前來的我。
「這些孩子好像是逃出來的。」
「逃出來？」
「這個城市中央有間大宅邸，就是那裡。」
啊，是那間很像領主宅邸、被堅固牆壁環繞的地方嗎？
一些仿若普通人民的人們似乎就躲在那裡面。
只是……嗯，從那裡逃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膽怯的少年察覺我因疑惑而愣住，於是戰戰兢兢地說：
「那位騎士大人……逃了……水魔法使大人……到山上攔水……馬上就會有很多水淹進城裡……」
騎士大人是誰啊？
是指我嗎？
呃，這麼叫是無所謂啦，反正我騎著人馬騎士也是事實。
可是，他話里的意思……
「水攻啊。」
稍微思考過後，我終於理解了。
「剛才說不需要水的原因，就是因為有水魔法使。所以那傢伙現在……想引發洪水。」
「嗯，留在這座城市的人們就是誘餌，好像是引誘怪物過來的陷阱。」
「結果我們也傻傻地上鉤了。」
怪不得這座城市異常地安靜。
儘管如此，還是有人在拚死戰鬥。
我終於明白為何會有這麼多不自然之處。
領主的主要軍隊在東邊的山中，他們用堤防堵住了河水。而領主的部下水魔法使將要操縱累積起來的水，引發洪水。
這座城市會沉進水裡。
如此一來，就能將湧入城內的怪物一網打盡。
成為誘餌的這些孩子、城裡的人們和士兵……都是活祭品。
對於力量遜於怪物那方的領主軍來說，這是必要的犧牲。
只要目睹巨人的強悍，以及完全無法與之抗衡的士兵們，就有可能……
採取……這樣的戰術吧。
這個嘛，他們大概是認為一旦打不贏就會全滅，與其讓城裡的居民全被怪物殺光，不如將他們當作誘餌來利用。
雖然很殘忍，不過他們也沒有退路了。
贏不了的話就會失去一切，而且目前也不是能顧慮多餘事情的狀況。
我很清楚，我非常理解。
昨天以前的我們正是如此。
要救誰、要捨棄誰——總是面臨這樣的選擇。
實際上，我們也好幾次做下捨棄的決定。
之所以能活過那2天的時間，就是趁著半獸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吸引時，一點一滴地累積力量。
我無法忘記這件事，絕對忘不了有人曾因為我的方針犧牲。
即使如此……
我還是得這麼說：
「觀阿，這座城裡的人不是我們的夥伴。」
觀阿屏息仰望坐在馬背上的我。
「我很害怕失去自己的同伴。更何況若可能失去的是你，會讓我更加恐懼。」
「和和……」
觀阿緊緊地咬住嘴唇。
我露出笑容。
「觀阿，回答我。就算這樣，你依然想要幫助他們嗎？」
觀阿不知所措地移開視線。
她很清楚也很明白，這就是偽善。
觀阿知道，這種行為不光會連累我們，還會讓在育藝館等著我們的那些人暴露在危險當中。
救了被領主捨棄的人民，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要帶他們走嗎？還是要一直保護他們？
儘管如此，我還是詢問她：
「觀阿，你之前不是說想要成為英雄嗎？」
「我是說了……」
觀阿陷入迷惘，她現在正在將理性與感情放在天秤上衡量。
理想中的自己，以及現實中的自己——她在這兩個選項的夾縫間激烈搖擺。
這個半年前還是小學生的少女，握緊小小的拳頭垂著臉，肩膀微微地顫抖。
觀阿很聰明，她聰明到無法變得跟英雄一樣。
所謂的英雄，就是要將不可能變成可能，行動總是毫無道理與邏輯。
但這無疑是贏得一場豪賭；只是愚者靠著無知與魯莽，最終跨越平常越不過的山頭。
人愈是聰明，就愈無法允許這種沒有對策的做法。要是賭上的不只有自己的命，就更是如此。
沒辦法——我無奈地聳聳肩。既然現在的她還無法做決定……
我看向人馬騎士說：
「攻擊，統統殺掉。」
「遵命，主人。」
人馬騎士把箭架在弓上。觀阿與少年驚訝地瞪大雙眼。
他的箭射進從陰影處靠近這裡的巨型哥布林胸口。
不知不覺間，有2隻巨型哥布林來到我們附近。
人馬騎士一邊沖向另一隻巨型哥布林一邊扔下弓，拿起掛在腰間皮帶上的長矛。巨型哥布林轉身想逃，卻被人馬騎士一擊貫穿胸口。
我升級了。
這樣就好。
這樣觀阿就有時間思考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