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08 世界的變動

我沉入深處。

沉入深不見底的某處——卻並不覺得苦悶。

這裡也不黑。能感覺到溫暖的光芒。覺得奇怪的我睜開了眼。

「……啊啊」

我不禁出聲。因為眼前的風景是如此的令人懷念。

鱗次櫛比的高樓公寓;停在路肩的車輛。下坡道的盡頭是寬闊的國道,對面是一片住宅區。一股好聞的氣味掠過鼻頭,想必是道路另一頭的小飯店。

這是那麼的令人的懷念——也因此,令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感覺是如此的可惜。

「……是夢啊」

眼前的景色是我轉移到異世界來之前居住的城鎮風光。

可是,這道風景並不與我的回憶完全一致。

有著無可忽視的紕漏。

向遠處望去,景象會出現不自然的斷層。天空是一片漆黑,分不清晝夜,雙眼卻依舊能夠看得清東西。四處見不到一個人影,國道上也找不到一輛飛馳的車。

再說了,自己現在是在北域五國的阿可爾,還在等去帝都的飯野她們捎口信回來。

我雖然不是不想回來這裡,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是夢。

這懷念的故鄉,因為是夢而顯得不完全——因為是夢而得以一枕黃粱。

我思索著,忽的皺起了眉。

「……這是什麼?」

低下頭去,自己的身體上帶著裂痕。

一道巨大的裂痕以左臂為中心擴散全身,而細微的縫隙更是無處不在。

不僅如此,透過自己的身體能看到淡藍色的火焰重疊在身上。

我有印象。

這是我在來過多次的燈火世界中自身所呈現的形象。

「……這不是普通的夢?」

可是,若這裡是燈火的世界,事情就奇怪了。

我所知道的這個世界,是一片黑暗籠罩的地方。

而這裡不一樣。

不過,也可能只是我做了個自己在燈火世界裡的夢……。

「還不好下定論」

總之,先把握現狀。四處走走說不定能明白些什麼。

想到這裡,我正要邁出腳步。

突然,整個人急轉直下。

「唔哦!?」

踏出去的右腳沒能支撐住身體的重量。有種踩上了某種軟噗噗的東西的異樣感覺——又或者說是,彷彿腳融(·)化(·)了(·)一樣。

我慌忙想要穩住身子,但左腳也不聽使喚。這邊就好像是變成了無血無肉的人(·)偶(·)的(·)腿(·)一樣。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我條件反射想伸手撐住地面。

但是,手還沒伸出去,有個東西刺了出去撐住了我的身體。

一隻蜘(·)蛛(·)腿(·)刺在了瀝青路上。

「……哈?」

同時,瀝青路裂開了。

裂痕擴散,不一會兒整個世界都布滿了裂紋。公寓上,路肩的乘車上,寬闊住宅區的宅子上。不僅如此,這片空間本身也不例外。天崩地裂,萬物歸塵。

「……!」

我所熟悉的溫暖世界在崩潰。我聲音都喊不出來。最後,我自己也灰飛煙滅——回過神來,一切都恢複了原狀。

「……誒?」

我啞口無言。

平安踏出一步之後,我停了下來。

我一瞬之間沒能理解情況。四處張望觀察周圍。

這世界保持著應有的平穩,平穩到令人難以接受。熟悉的世界沒有崩潰,身上那難以理解的異變消失了。反而身上還找不出一處皸裂,更看不見燈火。

我防備著異變的再次發生,但並不見有再多的變化。

過了一會兒,認為已經安全了的我不再緊張兮兮。

「……剛才那是什麼?」

感覺像是在做白日夢。在夢裡做夢說起來也奇怪,但我只能想到這個解釋。剛才的事情是否真的發生過我都開始不確定了。

只是我的錯覺嗎。

這種想法油然而生。

如果是,倒也蠻好。

或者,只是夢裡的事情那也無妨。

……但是。

如果說,那都不是夢——。

「主、人!」

「哇!?」

思考時候聽到有人喊我嚇了一跳。

「艾莎莉娜!?」

感覺惹人憐惜的捕蠅草頭部鑽入我的視野。

「你也在啊?」

「主—」

艾莎莉娜並沒有在意我的驚訝,自顧自地喊著開心地纏了上來。

我倒是不討厭陪愛撒嬌的她玩一玩,但現在不是時候。

「等、等一下。艾莎莉娜」

我連忙抓住想要含住我下顎的艾莎莉娜。

艾莎莉娜不明所以地扭動著身體,我問道。

「你在這裡,也就是說這不是夢嗎?」

「主」

「這裡是哪」

「主?」

「不知道嗎」

「主—」

「這樣啊。那就算了」

「主—」

沒那麼容易搞清楚嗎。

我鬆了手讓艾莎莉娜咬了上來,撓著頭。

「不過,艾莎莉娜在,感覺其他人可能也會在」

不過,放眼望去不見人影。

和眷屬們的感應也……。

「……不。不對。這感覺,在」

「主」

不可思議的是,通過感應能夠感受到莉莉她們。

就在附近。但是,看不見人。

能看到的只有我,艾莎莉娜。以及……。

「還有其他人在嗎?」

「主—」

「要我過去?」

艾莎莉娜身體伸長,指了指某個方向。

呆站著也沒用。我動了起來。

「主!」

我按艾莎莉娜指的方向轉過彎。好巧不巧,這條路是高中上學去的路。路我也熟悉,走起來輕車熟路。有種在帶著狗散步的感覺。

「說起來,艾莎莉娜你看到剛才的那個了嗎?」

「主?」

「世界一瞬間崩塌……啊,沒事。不知道就算了」

「主!」

說話間,我在情緒高漲的艾莎莉娜帶路下,走向學校。

路上,碰見了她。

「這不是老爺么」

莎露比婭金褐色的深色頭髮飄搖著,轉過頭來。

她蹲在路邊不知道在做什麼。自從和邊境伯的戰鬥之後她就沒出來過了,很久沒見到她了。

我上前去,她站起了身子。

她面帶微笑地看著我,然後望向艾莎莉娜。

「艾莎莉娜。是你帶老爺過來的?」

「主!主!」

「好好好。乖」

莎露比婭溫柔地撫摸著歡鬧的艾莎莉娜。

一雙垂眼望向我。

「說起來,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老爺」

「我也是。不過,這裡是哪?」

我環視著問道。

莎露比婭動作輕柔地托腮問道。

「說什麼呢。這裡是哪兒,老爺不應該更清楚嗎?」

「知道是知道。這裡是我原來的世界」

我望著風景搖搖頭。

「不過,不是真的」

「是啊。老爺您想必也注意到了,這裡是你說的燈火世界」

「果然是嗎」

這和我剛才產生的感覺相吻合,這個答案意料之中。

回想起來,當初在抵抗化作『靈藥』的特拉維斯的時候,能夠在燈火世界干涉到我哦這邊的只有莎露比婭和艾莎莉娜。

現在,在這裡的只有這兩人,估計也因為這裡是燈火世界。

這部分雖然想通了,我還是皺起了眉頭。

「可是,這不是我熟悉的燈火世界」

沉入深處之後存在的漆黑世界。人的意識所無法涉及的地方。

這才是我對燈火世界的印象。但是,這裡完全不同。

「是變了嗎」

如果是,這又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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