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在離開龍淵之里,原路返回去往阿可爾的城鎮提歐斯匹羅的路上。
現在正是半夜三更。大家都在靜靜沉眠,只有不需要睡眠的人還在活動。
身旁的真菜睡的正香,看起來比白天還要純真數分。纖細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裙子下擺。
想起來,在樹海的時候,為了能夠在任何情況下做出反應,晚上一直是莉莉姐在主人身邊,我在真菜附近,不知不覺就形成了習慣。
現在離開了樹海,主人的眷屬和同行者增加,旅途的安全性大幅度提高。隨之,也就沒有就近休眠的必要了。
即便如此,還是像這樣睡在身邊比較安心。我會安心。在真菜的呼吸聲中進行工作,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習慣,我也沒想要改過來。
「……嗯,嗯」
是做夢了嗎,真菜哼聲扭動著身子。
內心某處傳來滿足的感覺,我將其化作笑容表現了出來。我人造的臉上,此刻,肯定是我所能做出的最自然的笑容。
我這麼想著,抬起了垂下視線。
「……」
眼前,是發情的蜘蛛。
她的模樣讓我只能想到這個形容。
「呼、呼呼……」
心滿意足的笑容,爬滿她的絕世容顏。
「唔呼呼呼呼呼呼呼」
到底在想著什麼呢。正見嘴邊笑嘻嘻地發著呆,又忽然雙手捧著臉頰發出無聲的歡叫。
正這麼以為,她又開始摸索起裝著自己行李的道具袋。
從裡面拿出了前幾天拜託我做的梳子和刷子。
梳理頭髮,理順蜘蛛毛,在手夠不到的地方則是用長柄的刷子仔細撫平。
結束之後,這又開始在手頭編起絲線。
很是認真在編織著繭,之前見過一次。
按真菜說那是「有種蜘蛛會作裹卵的繭」。還說「按人類比喻,或許就是編嬰兒服的感覺吧」。
嘛,說是未(·)雨(·)綢(·)綿(·),我也不是不懂。
然而就我的記憶里,最近她在晚上做的,已經超過有20個了吧……。
更可怕的是,速度完全沒有要降的樣子。
這難道不是做得太多了嗎。
再說,到底打算做(·)多少啊。
葛貝拉對我望著她想的這些事情毫無察覺,血紅的雙眼火熱濕潤,今天也孜孜不倦地在製作新的繭,然後放到魔法道具袋裡。
然後,又笑嘻嘻地開始睹物思人。
簡直就是可疑人士的楷模。在熟睡的主人身旁聯繫部分擬態的莉莉也苦笑起來。
葛貝拉在白天藏身在車裡睡了一整天,睡眠不足應該是不會的……但是這樣廢寢忘食的樣子或許對身體也不太好。
「你看起來很高興呢,葛貝拉」
「姆?」
被我搭話的葛貝拉嚇了一跳。
「和主人的關係,似乎進展不錯呢」
「哦,哦?為何這麼說?」
「一看就知道了」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每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像剛才那樣脫韁,況且白天也是整一個飄飄然的樣子。看不出來才奇怪。
甚至根據她舉動可疑的時期,可以推測出關係有進展是在龍淵之里居留的時候。
然而,被我指出來之後,葛貝拉的反應卻是純粹的驚訝。
「明察秋毫啊,洛絲閣下。竟一看便知」
「……」
難道,本人毫無自覺嗎。
我不禁無言,盯起葛貝拉的臉,上面只有純粹的吃驚。這反倒讓我更詫異。不過,考慮到她是葛貝拉,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嘛,不管怎麼說,能夠進展順利,這就太好了」
我整理了心情,說出祝福的話語。
「恭喜你了,葛貝拉」
葛貝拉自樹海的那時候,就一直傾心主人。
而在她的心意為主上所接受之後——這雖說也只能算她自作自受——也一直沒能和主人合歡。
如今得償夙願,可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嗎。
同樣身為眷屬,還是姐姐,我當然會祝福葛貝拉幸福。
然而,聽到我的話,葛貝拉卻不知為何一臉複雜。
「怎麼了嗎?」
「唔,唔姆」
我不可思議地詢問道,葛貝拉有些難堪地撓著臉頰。
「坦誠說,妾身有所迷惘這樣是否合適」
「……嚯,你居然還敢對和主人的關係有不滿?」
我也不是刻意的,但聲音出奇地低沉。
葛貝拉聞言,嚇得雙肩一跳。
「誤、誤會啊!那怎敢。怎敢有所不滿。主上,待妾身甚是溫柔,屢加嘗試可讓彼此享受的方式,對初次行事的妾身頗為照顧」
「是嗎」
那就好。
……感覺她在混亂之下似乎說出了什麼很不得了的事情,考慮到主人的心情,就當沒聽見吧。
「特別是接吻,尤為使人著迷。另妾身吃驚。彷彿身心都為其所俘虜。……那可是莉莉姐的調教成果?」
「……」
當沒聽見。
我也沒看到莉莉姐那燦爛過頭的笑容。
總之,葛貝拉似乎沒有不滿。仔細想想,看到她那樣心不在焉的樣子,就不可能會有是覺得不滿。
「那麼,『是否合適』指的是什麼?」
我一問,葛貝拉一臉困擾。
然後她給出的回答,讓我不是很懂。
「……嘛,如何說好呢,妾身尚且,也是對順(·)序(·)有所顧忌的?」
「順序,嗎?」
「加藤閣下,想來。事關主人,會很慫。因此妾身以為此事或許會為她構成一點刺激。但然,關於洛絲閣下,似乎並非如此」
「什麼意思?」
「妾身所言正是這種反應。然而,話雖如此,妾身以為就此停滯不前卻是有所不妥。這可真難做判斷」
葛貝拉雙手抱起豐滿的胸部,念聲道。
「吶,洛絲閣下。之前亦是問過……」
赤色的眼睛再次望向我。
「汝是為了讓主上擁抱,方才如此粉飾自身對否?」
「是的。說的沒錯」
「當時談話不了了之,但汝事到如今,仍無意更進一步嗎?」
「……」
這和造訪提歐斯匹羅之前問我的問題一樣。
我目光移向主人,確認他睡得正熟,然後十分小聲地回答。
「不是。我發現了,我的心裡,的確和葛貝拉說的一樣,想要更進一步。」
這是我在第一次和主人約會的時候產生的感覺。
想要得到主人的擁抱。
作為人偶,作為女孩,希望能讓主人緊擁入懷。
我以為自己努力的原因,自己的心愿僅此而已。
但是,不是的。我的內心某處,有著希望比擁抱更進一步的心情。
在提歐斯匹羅的城鎮里和主人兩人散步的時間,是如此的幸福,讓被真菜、被葛貝拉都說是無欲無求的我都認識到了這個事實。
「也就是說,葛貝拉說的,是正確的」
「哦哦。是嗎。既然如此,洛絲閣下,亦是決定要攻陷主上了啊!」
葛貝拉喜出望外地探著身子,我伸出手掌表示制止。
「不是。請稍等。這就不對了」
「姆?」
「我沒這種想法」
我阻止葛貝拉的過度臆測。
「不如說,我自己也不清楚,想要和主人怎麼樣」
「不清楚?」
葛貝拉面色奇怪。
「這說法可真奇妙。這可是事關己身吧?」
「是的。但是,我是真的不清楚」
我確實是比起擁抱想要跟進一步。但是,這充其量只是一種淡淡的期待。一旦考慮起具體的未來,就會像是發光的霧氣一樣,只有夢幻飄渺熠熠閃光的印象。
自己的希望,無法形成結成具體的形象。
但是,這或許也是當然的。
以前真菜也指出過。
我的心,還不夠發達不夠成熟。甚至連自己的心事,都無法明了。
「說白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