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二章 常怠vs不眠、三度交手

「——吶,昨天真是高潮迭起啊。」

在跨越戰鬥迎接清晨的陣地一角,一名士兵小聲地說。現在是短暫的休息時間——帝國兵們圍坐在一起吃著軍糧薄餅,和同伴閑聊。

「昨天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懸崖崩塌時,老實說我還以為沒救了……不過這時候卻有出乎意料的友軍趕來,而指揮官居然是那位有名的伊庫塔·索羅克先生。」

他的語氣十分熱切。對於從北域方面戰役起一路見證騎士團活躍表現的士兵來說,不可能不對伊庫塔·索羅克在危急時刻歸來的事實感到興奮。

「而且重頭戲入夜後才上場。他簡直像在替倉庫存貨分類一樣淡然地處理掉齊歐卡軍神出鬼沒的攻勢。你敢相信嗎?團長打從一開始就料到對方會用上那種叫爆球的玩意!」

一個人的興奮很快地向四周傳染開來。這時候,其中一名同伴發現那位傳聞中的人物正在稍遠處和女皇並肩而行,眾人的目光一起望了過去。

「話說回來,他們倆……除了戰鬥的時候以外真的形影不離……」

「那還用說。索羅克先生如今可是陛下唯一收進後宮的人啊。」

「也就是公開的情夫?團長真有一套~!」

士兵們從遠處遙望兩名當事人,熱烈地談論著摻雜臆測的事實。就在此時——微胖青年突然從忘我地沉浸在八卦話題中,身體前傾張望著的士兵們背後探出頭。

「……我不要求你們休息時禁止私語,但話題也挑選一下,還有注意音量。被聽見要殺頭的,這可不是開玩笑。」

士兵們嚇得肩頭一震,馬上轉身向他敬禮。馬修語帶嘆息地補上一句忠告。

「再說——那兩人的關係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單純……就連我也算不上了解啊。」

說完這番話,他沒特別責備士兵們便離開現場。與他一起行動的哈洛——有著哈洛臉孔的女子側眼瞄了依然保持敬禮姿勢的士兵們一眼,喃喃地說。

「像那樣說別人閑話雖然不太好……但自從伊庫塔先生來了以後,陣地的氣氛改變了很多呢。」

「是啊……一方面是昨晚的防禦戰很成功,士兵們的士氣大振,精神抖擻得判若兩人。如果因此疏忽大意當然很傷腦筋,不過士氣高昂是件好事。」

馬修說話時的聲調和表情,也明顯地找回前些日子失去的活力與從容。另外還有許多看得見的變化。派特倫希娜在我方陣營的各個地方看出伊庫塔·索羅克參戰帶來的正面影響,仍選擇持續深入觀察。

——改變的地方不只這些而已,胖子。

她在心中呢喃,不經意地環顧周遭。在夜色散去迎來清晨的陣地各處,都看得見手持上刺刀十字弓的士兵嚴加警惕地把守著。

——四處都有站崗哨兵監視。對內的戒備程度和昨天無法同日而語。

雖然設置哨兵的目的在名義上是防止齊歐卡兵入侵,但無疑也是針對間諜活動所做的牽制。正如她所料,伊庫塔·索羅克已強烈懷疑陣營里有內奸存在。

——一旦形跡可疑就會引來懷疑。要在這種狀況下聯繫齊歐卡,並不容易。

看得見的監視未必就是全部。作戰計畫可能是安排那些哨兵引開注意,再由其他監視人員找出間諜。例如由托爾威·雷米翁指揮的狙擊兵……潛伏在陣地某處的狙擊兵們,很可能在這一瞬間正透過望遠鏡瞄準器緊盯陣地。

——唉,但是我已建立了聯絡管道。

派特倫希娜這麼想著,注意力放在裝滿醫療器具的背包上。背包比平常更重一點。

——放背包的地點和時機也很重要,但更關鍵的是準備送出的情報。

走向伊庫塔和女皇的時候,派特倫希娜暗暗思考著。

——像昨晚一樣,處在這種狀況,那個人不會在軍事會議上大談作戰計畫。

當距離拉近到一定程度,她看見對方親切地朝她揮手,她也露出笑容揮手回應,絲毫沒表現出內心深處的盤算。

——我得從他對部下發出的指示倒過來推導出戰術計畫,通知不眠這些推測。

「損失本身不算嚴重。」

同一時間——位於懸崖下方的齊歐卡軍總部帳篷里,總指揮約翰正在聽部下們報告昨晚的戰鬥結果。

「可是……士兵之間顯得有些動搖。因為包含伊格塞姆的存在在內,昨晚的作戰計畫悉數被敵方看穿……」

一名軍官表面上看來難以啟齒,實則言語間微微帶刺地報告。這使得在長官身旁待命的米雅拉皺起眉頭開口。

「動搖的並非士兵,而是我眼前的你們吧。你的意思是說約翰策畫的作戰不夠完備?」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可是以結果來說……」

「敵方將領的確聰明得超乎想像。即使如此,你們就打算說造成這種結果的責任全在約翰一個人身上嗎?」

米雅拉加重語氣愈說愈急。她平常就受不了這些既不以身作則也沒提出有建設性的代替方案,只顧著挑約翰毛病扯後腿的傢伙。

「在抱怨長官之前,先反省已身的不足吧!話說回來,昨夜你們在調派部隊方面也——」

「——肅靜。」

一句話打斷了她的話頭,一片沉默隨即籠罩整個帳篷。

「我現在並未徵詢你們的意見。能不能安靜一會。」

約翰斷然地拋出「你們」兩字。將那些隨時想趁隙斗垮他的軍官的言論,與試圖保護他不受那些傢伙攻擊的副官話語,一視同仁地當成刺耳的噪音割捨掉。

聽到這句對同伴欠缺顧慮的發言,米雅拉露出大受衝擊的眼神回望約翰。然而……

「……!……遵命。非常抱歉,少將閣下。」

米雅拉很快地壓下種種感情退後一步。因為她看出約翰正前所未有的專註……確定仇敵就在敵陣之中,此刻不眠的輝將正發揮全力專註思考該如何擊潰勁敵。一想到在他腦海中盡行的思考水準有多高,現在堵住耳朵不聽雜音反倒是理所當然——她深入理解到了這個程度。

「——Yah。構思歸納完畢。」

不久之後,白髮將領再度開口。其餘眾人皆未出聲。無論對約翰·亞爾奇涅庫斯是否懷抱好感或敵意,在場出席會議的軍官除了洗耳恭聽並依言而行之外別無選擇。

「我認為敵軍不會在白天進攻——嗯咕!」

伊庫塔一口咬下肉乾,說出他的看法。在校級以上軍官齊聚一堂的早餐餐桌上,他在進食之餘開起軍事會議。

「要攻過來也是黃昏之後。至於用哪種方式進攻,還在預測階段。只是——若能擋下這一波攻勢,儘管得依照對方的損害程度而定,多半會進入談判狀態。」

伊庫塔咀嚼著薄餅,配茶將缺乏水份的餅大口咽下去。現場放鬆的氣氛,與齊歐卡陣營形成鮮明對比。彷彿受到他毫不拘束的舉動催促,軍官們也繼續吃起早餐,表達各自的想法。

「……總帥,我有一個疑慮。」

「請說,薩扎路夫准將閣下。」

「拜託別叫我閣下!」

牢騷話反射性地脫口而出。聽到低笑聲在帳篷內擴散開來,薩扎路夫回過神清清喉嚨。

「咳咳……昨夜齊歐卡軍派出了熱氣球吧?這代表他們應該也能夠飛越這片陣地,在西側著陸。」

「沒錯,應該辦得到。」

「這麼一來……艾露露法伊·泰涅齊謝拉不就已經離開西側了?」

薩扎路夫坦率地發問,然而伊庫塔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你的疑慮很有道理——但她還在那裡。一方面是因為派熱氣球往返兩地有其困難,不過與有沒有可能實現無關,這是單純的人格問題。那位『白翼太母』將同艦隊的部下視如愛子,不可能拋下他們自行逃生。」

「哪怕齊歐卡軍下令也一樣?」

「哪怕上頭下令也一樣……對她而言,不拋棄孩子的決定重要性更在軍規之上,是她人格的根本。再也沒有比這個依據更信得過的東西了。」

伊庫塔就像在談論親近好友的為人般剖析斷言。他從本質上深深了解一度曾在戰場上激烈交鋒,戰後又碰過面的對手。

「唉,事情也並非沒有例外。當她本人處在負傷或生病等緊急狀態時,反倒是部下們會率先將她硬搬上熱氣球去。這種情況不是不沒可能發生,也沒什麼值得去考慮的。她離開西側,只會讓剩下的海兵士氣低落而已。」

「只是本來就衰弱的那伙人變得更加無力嗎……那對於談判又有何影響?」

「多少會有些影響,不過不至於造成重大劣勢。被部下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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