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Spring Log 3 狼與春天的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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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雪消融,草木抽芽,世界又鮮艷起來。

冷若凍石的冬季空氣,也逐漸轉換為柔和的泥土香。

冬天、春天、初夏的移轉是年復一年,但總是給人新鮮的喜悅。

然而人類活動也因此熱絡起來,有數不完的工作等著處理,可謂是有樂也有苦。

這當中最麻煩的工作,今年也落在了羅倫斯頭上。

「唔……呃……哈啾!」

溫泉旅館「狼與辛香料亭」的老闆羅倫斯,因鼻子吸進異物而打個噴嚏醒了過來。還以為是睡覺時有蜘蛛在臉上結網,結果不是那麼回事。

羅倫斯唏哩呼嚕地抹抹臉,馬上就發現那是什麼。掀起被子一看,見到的是一片慘狀。

「喂,快起來。」

同一條被子底下,有個年若豆蔻,睡得很沉的少女。亞麻色長發光澤美麗得有如貴族,可是身材卻瘦得像個修女。

當然,那不是羅倫斯瞞天過海帶上床的情婦,是他的妻子赫蘿。

所以他並沒有任何愧疚之處,只不過赫蘿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那並不是她被掀了被子也依然傻呼呼地縮成一團,繼續睡大頭覺這件事。

問題在於她頭頂上那對三角形的獸耳,以及腰間毛茸茸的大尾巴。這是因為,赫蘿從前是受人奉為神明的狼之化身。

「又到了這個時期啊……」

她不曉得作了什麼夢,嘴在傻笑。低頭看著赫蘿如此痴呆樣的睡臉時,這位自稱賢狼的少女慢慢晃動尾巴,讓羅倫斯又打了一次噴嚏。

被子底下滿滿都是褐色的毛。想當然耳,睡死的赫蘿尾巴也是同樣顏色。

換毛的時期,今年也照例到來了。

以溫泉鄉聞名天下的紐希拉,夏天和冬天一樣熱鬧。在村邊河流的碼頭所卸下的貨,今天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碼頭旁的酒館中,羅倫斯從錢包取出幾枚銀幣,整齊排好。

「都在這裡。」

「嗯,德堡銀幣啊……七枚,好沉手啊。好久沒見到邊緣完全沒削過的美麗銀幣了。」

數那些銀幣的,是個鼻子很大的男子。看起來特別大,說不定是被酒醺紅了的關係。

男子外觀像個扮成商人的樵夫,而他實際上也的確是以此維生,是個經驗老到的木匠。

「今年也受您關照啦。話說,嫂夫人的頭髮還真長啊。」

桌上除了啤酒和豬肉香腸外,還擺放著約三十個齒列整齊的梳子。木匠不是專程作他生意,也會賣梳子髮飾給往來紐希拉的舞娘,不過羅倫斯也知道,自己的用量恐怕是她們的好幾倍。

「她一有空就愛梳頭髮。每年都要買這麼多梳子,傷腦筋啊。」

刻有太陽圖樣的德堡銀幣,是銀價很高的優質貨幣。

而且一次七枚。

城鎮里作正當生意,需要養家活口的熟練工匠,工作一天頂多賺一枚半銀幣,生意好時能到兩枚,可見買這些梳子有多奢侈。

「有錢賺我是很高興啦,但您真的不考慮買金屬梳子嗎?鍍金的高檔貨可是永不生鏽,且不傷頭髮。買一個就能用好久好久。」

木匠提了個不顧收入減少的建議。也許是一次要做一大堆梳子,讓他也做煩了。有這樣的好手藝卻沒加入任何城鎮的公會,在各地之間遊走,應該是因為他原本就不喜歡重複相同的工作。

「因為她說什麼都不想用金屬梳子。」

「這樣啊。其實其他地方偶爾也會有這種女孩,說什麼會傷發質之類的。不過,至少比非金梳子不用好多了。」

木匠笑著灌幾口啤酒,最後吐口大氣。

「說老實話,你的生意我恐怕只能再接幾年,以後會怎樣很難說呢。」

木匠仔細瞧過銀幣正反面之後收進錢包,並這麼說。

「我最近視力開始變差,數起梳齒很不容易。」

「這樣啊……我還希望都讓您替我做呢。」

「別擔心,到時候我再替你找認識的師傅。鎮上工坊里的人,對數字可是在行得很。」

相對地,這得額外支出工會介紹費和運費。如果價格不變,就要犧牲品質了。

在羅倫斯苦惱該怎麼說服赫蘿時,木匠乾掉啤酒,捏起剩下的香腸塞進嘴裡,起身離座。

「好啦,我在其他旅館還有事情要忙。」

「啊,不好意思,勞駕了。」

木匠似乎是個急性子,沒等他說完就邁開步伐,揮手致意。

羅倫斯無奈嘆口氣,喝完自己的啤酒,抱起一整個提袋的梳子返回旅館。

旅館已有住客,所以到了換毛的季節,赫蘿大多都躲在卧房裡。這是因為到處掉毛,掃起來也不方便,且好認的狼毛被客人看見了,會以為晚上有狼從森林裡跑進來,造成無謂恐慌。

羅倫斯將新梳子送進卧房,見到赫蘿正以缺了齒的梳子仔細地刷毛。

「來,新的梳子。」

羅倫斯將整袋梳子倒在書桌上,拿起一把拋給赫蘿。總是在床上理毛的她,此時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窗框上擺了葡萄酒之類的東西,看起來頗雅緻。

「嗯,這梳子還是一樣香味撲鼻吶。」

赫蘿拿起新梳子,貼在鼻頭聞兩口。

羅倫斯也跟著聞聞看,的確有新木材的清香。

「咱的尾巴呀,就是要配這種森林的香氣。」

赫蘿狼心大悅地這麼說,不過一部分也是為了預防羅倫斯怕太浪費而換成金屬梳,才說這種話牽制他。

「怎樣都好啦,毛可別亂撒喔。」

「大笨驢。」

赫蘿念歸念,但這時候的房間真的怎麼掃也掃不完。羅倫斯進房就順手拿起立在牆邊的掃把掃地,已經是反射動作。

這時,赫蘿在椅子上生起悶氣。

「汝一年比一年討厭了。」

「嗯?可能是一年比一年老成了吧。」

羅倫斯伸個懶腰,搓著下巴鬍鬚這麼說。

「不過今年少了一條尾巴,狀況好很多了吧。」

旅館原本還有另一個有獸耳獸尾的人,那就是他們的獨生女繆里。然而在旅館工作的青年寇爾下山遠遊時,繆里也跟著溜走了。直到今天,羅倫斯還是一想到這件事就煩心,但那也不是全無好處。尤其是繆里和赫蘿不同,對保養尾巴一點興趣也沒有,總是任憑它掉毛,專幫倒忙。

當羅倫斯將掃把擺回牆邊時,忽然發現一件事。

「喔不,尾巴並沒有少。」

「嗯?」

「我忘了瑟莉姆。」

瑟莉姆是由於一段因緣際會,前不久來到旅館工作的新幫手,和赫蘿一樣是狼的化身。

「反正有些梳子是訂給繆里用的,給她就好了吧。」

讓員工工作起來更舒適,也是老闆的職責所在。

羅倫斯這麼想而開始挑選梳子時,赫蘿的手從旁伸來,全部抱走。

「咱全都要。」

見到赫蘿這麼貪心,讓羅倫斯愣了一下才回神。

「怎麼說這種話,瑟莉姆也和你一樣頭痛吧。」

「她耳朵尾巴都能藏,沒那種必要。」

赫蘿立刻回答。

羅倫斯先是覺得有道理,但隨即發現不是這樣。

「繆里也會藏,可是在這時候還是一樣啊。」

他們的獨生女繆里和赫蘿不同,耳朵尾巴收放自如;但似乎只是看不見,不是真的消失,還是有整理的必要。

「幹麼說那麼粗糙的謊啊?」

羅倫斯也不是勸,更接近是不敢恭維地反問。只見赫蘿一點也不害臊地轉向一邊說:

「給她錢不就好了嗎,大鼻子木匠還在村裡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赫蘿再怎麼會用梳子,也用不到這麼多才對。

想歸想,經驗告訴羅倫斯再跟鬧彆扭的赫蘿爭下去,容易讓她更賭氣。況且梳子放著不會餿掉,給錢讓她自己買也是一樣結果。

最後,還是順了赫蘿的意。

「知道了啦。」

聽見羅倫斯這麼說,赫蘿又有話想說似的看著羅倫斯,然後把手上的梳子和袋子放回桌上。

「話說回來,汝啊。」

赫蘿坐正姿勢,表情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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