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序幕

離別是一種很簡單的東西。

這是羅倫斯的經驗之談。

無論有多少懊惱,但離別這種行為本身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就像是要拔出刺進身體里的箭一樣,若是因為害怕拔出那一瞬間的痛苦而猶豫不決的話,反而會更加危險。而若是屏住呼吸一氣呵成,結果也不過如此。

話雖這麼說,但遇到類似狀況的時候,人們就算明白該怎麼做,往往也還是無法理智地坦然以對。而且,這種想法大多是出自於將旅行當做家常便飯的行商人,因為不管怎麼說,他們常常都是被送別的人。

目送著柯爾一行通過城市的關檢,看著他們一邊依依不捨地頻頻回頭,一邊向城中走去,羅倫斯不禁這樣想著。

作為送別人的一方,他其實並沒有多少經驗,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而他身邊向著柯爾輕輕揮手的赫蘿,也露出了在至今為止的旅行中從未有過的表情。雖然在微笑,卻又帶著些許釋然的神色。

羅倫斯注意到,這是習慣別離的人才會有的表情。隨後,赫蘿停止了揮手,發出「嗯」地一聲,兩手朝向天空伸了個懶腰。

「好了,要去喝酒嗎?」

赫蘿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她在對羅倫斯不爽的時候經常會這樣,寂寞的時候也會。

將柯爾託付給書商露·羅瓦,讓他和愛爾薩在一起,是出於現實的考慮。

而這現實的考慮則是賢狼不得不做出的決斷,所以他們做了將柯爾送人的準備。

雖然告訴柯爾在想要和他們聯繫的時候可以往哪裡寫信,在遇到困難時應該向誰求救都是羅倫斯的工作,但實際上的事卻都是由赫蘿來做的。

她在幫柯爾買靴子換下他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磨穿的草鞋時,挑選得非常仔細,充分發揮了狼的能力,以幾乎讓賣家目瞪口呆的熱心來揣度皮革的質量。

就連昨晚睡覺的時候,赫蘿也是和柯爾一起睡的。說是一起睡,其實就是緊緊地抱成一團。赫蘿的體溫就像小孩子一樣偏高,又有毛茸茸的尾巴,所以柯爾似乎有點熱的樣子。早上起床的時候渾身都是汗,搞不好做了個被赫蘿吃掉的夢呢。

在旅途中,由於機緣巧合而開始一起旅行,又由於機緣巧合而分別。柯爾果然,也只是個過客。

不過,他那小小的身體中卻藏著許多會讓成年人發笑的野心。

羅倫斯清楚,柯爾和他們在一起是想要確認自己故鄉沒事,也是希望在有意外的時候可以獲得他們的幫助。不過羅倫斯覺得作為旅者,就是應該這樣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才是。這是他少數能夠自誇的經驗之談。

走在空無一人的行商路上時,會產生這個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的錯覺。然而在穿行於街道城市間時,又會深切地體會到這個世界是如此廣闊、複雜而富於變化。

所以,旅行的目的是非常重要的。

為了不迷失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中,應當找到自己的道路。或者說,找到與也許下一瞬間就會分離的人在一起的理由。

羅倫斯和赫蘿的旅行自然也有一個目的。

旅行本身就是這樣的東西。並且,終將有結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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