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四幕

要在雪中行進需要進行諸多的準備。

所以這也是一到了冬天,各處的旅館之中就能夠連續好幾周都看到同樣商人的一個主要原因,那些充滿危險的地方被大雪覆蓋,和草原混雜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

要有能夠在雪中帶路的嚮導以及不畏嚴寒的駿馬。可以在夜間借宿的小屋的位置也必須掌握。在雪中行進所需花費的時間同平時的旅程相比要長得多,因此,對於旅途之中事物和水的分配也需要進行充分的考慮。

不過萬幸的是,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需求就會有供給。即使是在目前聚集了無數旅行者的布隆德爾大修道院內,這條定律也依舊能夠實現。

羅倫斯拜託來時就給自己做嚮導的馬夫,帶他們回去,並在傍晚時分將這一消息告訴給了皮亞斯基。

皮亞斯基正在自己平時經常投宿的旅館之中不知道寫著什麼,聽說這消息時感到有些驚訝,不過冬季的旅程需要儘早做出決定,而且這次他得到的報酬比來的時候還要稍微多一些,於是便也很痛快地開始進行出發前的準備。

既然是為了收集情報而來的,而且現在已經知道做不了什麼了,那就應該趁早離開。與其浪費時間繼續在這裡磨蹭下去,不如快點向下一個目的地前進。

商人們出於一種職業習慣,即使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也會笑臉相迎,並且親切的同對方握手,同樣的,在分別的時候也會滿臉微笑向你告別。

這在寂寞的時候也是一個不錯的慰藉吧。

「那麼這樣就全部準備好了,是吧?」

「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

「哪裡哪裡,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商人們之間總是會這樣反覆說著一下毫無實際意義的客套話。

不過在這種客套之後的握手卻不是毫無意義的。

就好像看一個人的面相就能夠把握一個人的資質與發展一樣,一個人的人生也能夠在他的手上顯現出來。

分別之後對一個人相貌的記憶能夠保留多久,就取決於這分別握手時手上的感觸。

羅倫斯緊緊地握了握皮亞斯基的手,並且牢牢記下了他的樣子。

同樣的,他也希望對方能夠好好記住自己的樣子。

「我想明天一早應該就可以出發了。只不過——」

「不過?」

「就在剛才,從西邊王都過來的信使說,目前西部的天氣狀況非常惡劣。原本預定在今天抵達的使者都沒有到。或許用不了多久這裡也會變天。」

暴風雪來臨的時候,整個世界就會像文字敘述的那樣,完全被白色覆蓋。

不管是多麼有經驗的馬夫,也都有人力的極限。

「當然,要是下大雪的話我們是不會出發的。不管是教會還是普通人,都不能違反天意。」

皮亞斯基笑著點了點頭。

「從風向上來判斷,北方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大雪。不過不管怎樣,過一會兒那些牧羊人就該回來了,我們還是向他們打聽一下吧。要想知道外面的狀況,問他們就是最佳選擇……啊,羅倫斯你不是和他們住在一起嗎?」

「是啊,那可是一個最容易收集情報的特等席呀。」

半開玩笑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後,羅倫斯再次告辭轉身離去。

一走到外面,傍晚十分的凄涼感便伴隨著陰霾的烏雲和凜冽的寒風一齊向羅倫斯襲來。

就連行色匆匆的商人們,在現在這個時候,腦袋裡所思考的也不是如何賺得更多的金幣,而是如何才能夠吃上一頓美味的晚餐。

羅倫斯與哈斯肯茲的契約裡面包括為對方提供晚飯這一項,不過更重要的是,自己身邊還有赫蘿。

快步回到房間之後,羅倫斯開始著手準備起晚飯來。

「暴風雪?」

將材料都準備好,接下來就只剩下點火開鍋了。羅倫斯把勺子交到柯爾手上,然後向正在床上整理皮包的赫蘿說道。

「天氣可能會有變化。那樣的話出發的日子就要推遲了。大概兩天或者三天之後……」

「嗯……好吧,既然汝這麼說那就這樣吧。最近一直聞著羊的味道,鼻子都變得奇怪起來了。」

赫蘿的鼻子抽了抽,打了個噴嚏。

經常旅行的話,即使是人類也能夠通過味道來判斷天氣。

「那麼,是說這本來就耽誤了好幾天的行程現在又要推後了嗎?」

赫蘿用嘴巴咬著尾巴尖的一邊頑皮地笑著問道。

羅倫斯平攤起雙手無奈地聳了聳肩,這也是完全沒辦法的事。

赫蘿呵呵地笑起來,然後搖了搖尾巴從床上跳下來。

「話說,晚飯準備得怎麼樣了?」

「正在煮。而且我們還要等哈斯肯茲回來一起吃。」

雖然赫蘿那柔軟的尾巴隨著她的腳步起伏很好的隱藏在了長裙之下,但是她的帽子卻沒有戴在頭上。

羅倫斯急忙追上前去,趁著她毫無淑女風度地撈起鍋中的肉乾放在嘴裡大快朵頤的時候,把帽子戴到了她的頭上。

「話艘,那家號啥時候擦回來襖?」(話說,那傢伙啥時候才回來啊)

「差不多就該回來了吧?今天晚上也沒有月亮,而且外面還這麼冷。」

在暖爐旁照看著鍋中食物的柯爾身上還披著毛毯,而且每當說話的時候便能夠清晰地看到呼出來的白色哈氣。木窗外面的風聲也愈演愈烈,晚上的天氣似乎更加惡劣起來。

「哼……咱的肚子都餓扁了!」

「人家可是為了放羊才出去的。你應該對人家持有敬意才對。」

「哼,要這麼說的話,汝什麼時候對咱表示過敬意呀?」

這種時候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立刻反駁她,實在是太讓人窩火了。

「真是的。」

羅倫斯壓住心中的憤懣,只能抱怨地嘟噥了一句。

赫蘿對柯爾笑了一下,心地善良的柯爾只能在一旁苦笑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赫蘿的視線忽然轉向門口處,羅倫斯知道這是有人來了。

不過從赫蘿上那稍顯詫異的表情來看,來人應該不是哈斯肯茲。

難道是皮亞斯基嗎?就在羅倫斯這樣想著的時候,幾乎是在來人敲門的同時,柯爾已經把門打開了。站在門前的是一位拿著長杖的牧羊人。

「哦哦,真是好香的味道啊。哈斯肯茲真是找了一個不錯的旅行者合住呢。」

來者似乎和柯爾相互認識,牧羊人摸了摸柯爾的腦袋,說了聲「抱歉」之後乾咳了起來。

「哈斯肯茲他們今天晚上似乎要在外面的牧羊人小屋過夜,看樣子馬上就要下雪了呢。另外兩個同伴算是運氣好,及時趕了回來。」

「這樣啊……特意勞煩您跑來一趟真是抱歉。」

「哪裡的話。和等待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同伴的那種痛苦比起來,我這點辛勞根本不算什麼。」

對於這些在雪域之中放羊的牧羊人來說,這句話顯得異常沉重。

同伴究竟是生是死。

在暴風雪與夜晚的黑暗同時降臨的時候,人們除了圍坐在篝火周圍之外完全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不過,雖然艱苦但有時也會有挺不錯的回報,這就足夠啦!」

牧羊人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高聲笑了起來,擺了擺手道「沒有別的事啦」,轉身便走了出去。

如果來者是個商人的話一定會要碗湯喝,然後才走,羅倫斯不由得如此想到——不過牧羊人卻不是那樣拚命佔便宜的個性。

在廣闊草原之上生存的牧羊人,能夠依賴的只有自己的一根長杖和牧羊犬。

他們那種孤高的性格大概就來源於這種自強自立的精神吧,這種性格從某種程度來說,倒是和狼有很大的相同點。

不過自己的這種想法要是對赫蘿說了的話,一定會讓她很生氣吧。

「也就是說,我們要出發只能等到後天以後了。現在只能祈禱港口不要結冰才好。」

羅倫斯關上房門這樣說道。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現赫蘿已經從柯爾的手中一把搶過了勺子對著飯鍋說。

「嗯。還是先祈禱咱的肉湯不要結冰才好。」

看上去似乎對哈斯肯茲毫不關心的赫蘿實際上開心得不得了。

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可以自己一個人霸佔這鍋里的大半肉食了。

「還沒煮好呢。」

羅倫斯一邊無奈地說道,一邊將價格不菲的柴火填進爐子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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