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二幕

馬背上,柯爾在前,羅倫斯在後。兩人間隔的空隙甚至能讓赫蘿也舒服地坐下。

在溫菲爾王國雪原上拉撬的長毛馬和傳聞中一樣,個頭很大。

「哼……不過是一匹馬,居然長得這麼大。」

到了與皮亞斯基會合的地點,看到備好的馬之後,赫蘿說了這樣一句讓人頗有印象的話。

當然,赫蘿真正的樣子遠比馬大得多。

她之所以那樣說,不僅是因為馬個頭大,還因為意識到自己所知道的世界狹小,自己未知的世界之大吧。

在大陸那邊很難見到這樣的高頭大馬。

「準備好了嗎?」

皮亞斯基跨上普通的馬,握著韁繩問道。

回答他的羅倫斯沒有握著韁繩,因為馬夫另有其人。

既然馬的個頭那麼大,只載人的話就可惜了。畢竟,連那種看起來讓小孩子坐上去都會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的騾馬,只要物品安排的得當,都能載四個大人份的物品。

羅倫斯向後看了看,後方載有貨物的貨車,上面放著的是要送去修道院分館的食品和酒,以及雪地上用的橇。

皮亞斯基的職責,是在修道院和大陸那邊的商會之間周轉,傳達情報,以及搬運這些物資。

「那麼,向神明祈禱旅途平安吧。」

隨著宣告白天來臨的教會的鐘聲,一行人在祈禱之後,踏上了前往修道院的旅途。

天氣惡劣,氣溫極低。

此外,雪並沒有大到覆蓋整個城鎮,而是與路上的土混在一起變成泥,將行人的褲子和裙腳弄髒。

不過,只要出了鎮子,就能看到收割後的綿延田地。那裡已經是一片白色了。

這裡不愧是草原之國,這樣的白色風景在前路上無限地延伸著。

一行人走在被人和馬踩出的泥路上。

路人們都裹著厚實的服裝,羅倫斯等人也同樣穿著從旅館借來的厚重皮外套,戴著手套。

不過,一直坐在馬背上的話,寒氣總免不了從外套滲進去。因此,赫蘿抱著柯爾,羅倫斯抱著赫蘿。

旅途中一片沉默,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和眾人為了不讓冷空氣進入肺裡面而緩慢悠長地呼氣的聲音。

據說,北國的人不愛多說話,說話的時候嘴也不會張開很大,現在他們終於知道原因了。

也知道修道士們把沉默列入修行自律清規中的原因了。

由於天空被雪覆蓋,天色暗得很快。儘管旅程不長,但羅倫斯他們到達最初的旅館時,三人都已筋疲力盡了。

交談是快樂的,過去那些超然物外的偉大修道士們說的這句話,的確是真理。

不過羅倫斯他們是世俗之人。

而其中最有世俗之氣的赫蘿顯然已經懶得再花精力去打破這種枯燥的沉默,一進房間便倒頭就睡,甚至連靴子上的雪也不拂去。

羅倫斯並不想責怪她。

因為,他自己也和疲倦地坐在椅子上的柯爾有著相同的表情。

那是儘管筋疲力盡,但只要有人對自己說再走一會兒,也一定會慢慢站起來繼續走的表情。

是在體力還沒消耗完之前就已經完全失去了精神時露出的表情。

在寒冷地區的農村,流傳著死人的隊伍這樣的迷信。

人們看到他們的隊伍,也一定會認為這就是死人的隊伍吧。

「柯爾。」

聽到羅倫斯的呼喚,臉色如死人一般的柯爾馬上看著他。

「笑笑就會好了。」

柯爾也曾經獨自旅行過。

這種解除疲勞的方法,他一定也知道吧。

柯爾勉強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那麼去吃飯吧,皮亞斯基一定去吩咐夥計做飯了。」

「好的。」

柯爾站起來回答道。

在這個率直的少年脫下帶雪的外套時,羅倫斯幫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赫蘿脫下了靴子。

「我想你是明白的,這樣下去是睡不著的。只要去暖和的地方喝點酒,很快就會舒服了。」

想睡與不想動彈並不是一回事。

赫蘿聳拉著的耳朵動了幾下,彷彿在說咱明白。

不過,就算明白這個道理,赫蘿也沒有起來,就像大多數人無法抗拒溫暖的床一樣。

無奈之下,羅倫斯只好抱她起來,她卻一臉被施了只有用英雄的吻才能喚醒的咒語般的表情。

當然,羅倫斯不是英雄。

要解除赫蘿身上的咒語,只有用其他的魔法。

「這裡的酒,是簡單地放在火上蒸餾的酒。」

羅倫斯湊近赫蘿的耳朵這樣一說,她那聳拉著的耳朵立刻豎成了三角形。

彷彿在問,此話當真?

「因為低度酒會馬上被凍住,無法飲用。所以,這裡的人用儲藏在冰里也不會凍起來的,比病還要冷的燒酒取暖。」

赫蘿的眼中立刻恢複了神采。

她那咽唾沫的聲音,就是咒語解除的聲音。

赫蘿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她那像三天沒吃東西的野狗一樣聳拉著的尾巴稍微恢複了些力氣。

「不過,下酒菜只是醋腌捲心菜而已。」

由於不想聽赫蘿抱怨,羅倫斯把話說在了前面。

從床上跳下來的赫蘿聽到他的話之後,產生了一點失望,但在酒的誘惑下,她又重新恢複了好心情。

「有總比沒有好。」

「就是要有這種覺悟。」

他們一邊交談,一邊走出房間。說起來,以前……

在以前去過的鎮子上喝到烈性葡萄酒,讓赫蘿想起了故鄉的酒。

烈性酒讓赫蘿想起故鄉,這說明酒的味道是相同的。在疲倦的時候,沒什麼比這個更有營養的了。

離布隆德爾大修道院還有兩天的路程。

為了不讓赫蘿說自己小氣,羅倫斯數了數錢包中的硬幣。

旅館的菜既貴又難吃,還散發著臭味。

菜色比小孩子能輕易記住的聖句還簡單。

鄰桌上的飯菜就是這樣的,散發著刺鼻的蒜臭味。

大蒜的氣味,是飯菜寒酸的代名詞。雖然他們自認在吃飯方面還算節儉,但在這種地方,奢侈的弊端就顯現出來了。

被鄰桌的飯菜勾起饞蟲的,只有最近在旅途中一直吃蘿蔔的柯爾一人。

嗅覺靈敏的赫蘿自不用說,連羅倫斯都無法對這種氣味產生半點食慾。

不過,羅倫斯他們是幸運的,這不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錢,也不是因為旅館裡的大蒜用完了。

而是因為看穿了他們心思的皮亞斯基決定自己掌勺。

「我平時經常去北方地區,每次被風雪封住前路的時候,都要幫忙做飯,不知不覺就學會了。」

說著,皮亞斯基把簡單而美味的羊肉湯端上了桌子。

那是往水裡放大量的鹽,用姜、蔥、蘿蔔、羊肉乾和羊足骨做成的簡單肉湯。

當然,裡面還藏著一種重要調料。

在說明的最後,皮亞斯基以略帶神秘感的語氣說出了這種重要的調料,那就是鄰桌的旅人一面抱怨一面吃著的飯菜里大量加入的——大蒜。

皮亞斯基說,加入少量的大蒜,就是這道漂浮著黃色油脂的透明的湯如此美味的秘訣。

每個人碗里的羊肉湯中,都加了直接吃會很難吃的燕麥麵包。他們一面喝著熱湯,一面吃麵包。這樣一來,有著「忍耐」這種諢名的難以入口的燕麥麵包也能讓人吃得有滋有味了。

羅倫斯對皮亞斯基充滿了感激。

這不僅是因為他做的美味料理,還因為料理讓赫蘿把烈性酒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在沒有河流或者水池的地方,自帶的水不可避免地變得難喝。不過,只要像這樣加入各種東西放到火上燒的話,再難喝的水也沒問題了。」

拿著木勺舀湯里的肉吃的赫蘿已經吃了三大碗。

連吃相文雅的柯爾都連吃了兩碗,美味程度可見一斑。

「的確,用難喝的水做出如此美味的料理是相當不錯的事……不過,這隻適合人數多的情況吧,一個人旅行的時候每次都這麼做的話,絕對會出現大赤字。」

「對,你說的不錯。由於我們經常結隊各處行商,做飯這種事就被推給年紀較輕的我來做了。」

眾多商人結隊行商的時候,無論在買賣方面還是安全方面,都有更大的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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