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五幕

羅倫斯和柯爾兩人回到旅館一看,發現赫蘿還沒有起床,正一邊微顫裹著毛毯的身體一邊發出鼾聲。

羅倫斯和柯爾無言地相視一笑後,赫蘿的鼾聲就馬上停止了。

是那耳朵對壞話特別靈敏嗎?又或者是她長著對這種空氣敏感的鬍鬚也說不定。

赫蘿慢慢睜開眼睛,在一度將頭埋進毛毯中之後,又顫抖著打了個哈欠。一「那麼,具體要怎麼辦吶?」

赫蘿發現柯爾和羅倫斯出去過,首先把柯爾叫過來用鼻子聞了聞。

她也許是打算在羅倫斯他們將東西拿出來之前,自己找出買給她的食物。

柯爾有些害羞地蜷縮身體任她擺布。

「行商者脫離公會無法生存,至少不能採取對立的手段。」

「大樹底下好乘涼唄。小人物即使呆在大樹底下,也是船小好調頭。這是正確的選擇吶。」

赫蘿那讓人只能苦笑的評價,和艾普向羅倫斯提出背叛提議時的論調很相似。

正因為羅倫斯不是這城鎮的重要人物,才可以在這足以左右城鎮未來的大事件中自由活動。

雖然「因為是小人物」這話是多餘的,不過自己也必須正確認識現狀才行。

「如果要在短期內獲得最大的利益,只有選擇和艾普一起奪取伊卡庫呢。」

「然後是手牽手的逃避行動唄。那也許會別有一番樂趣吶。」

要是沒有赫蘿的話,還會總有那種充滿危險和冒險的選擇項嗎?

雖然羅倫斯一瞬這樣想到,不過如果不是與赫蘿在一起的話,自己早就從這種危險的事態中抽身而退了。

「真是蠢透了」他聳聳肩想到。赫蘿儘管露出壞心眼的笑容,卻安心般輕輕搖動著尾巴。

「要是害怕那種可能性的話,說出來不就好了。」羅倫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如果讓觀眾柯爾知道戲的內幕就掃興了。

「既然旅館的地點暴露給了公會和艾普,就不知道何時會被卷進奇怪的事情中。為了到時不採取自相矛盾的行動,我想再次確認一下情況。」

羅倫斯說完後,赫蘿沉默地看了羅倫斯一會兒,接著微微笑了起來。

「怎麼了?」

就算自己問她,她也只是搖頭不答。

不過,自己似乎明白她為什麼會笑。

因為赫蘿的笑法看起來就像摔倒後也沒哭泣的孩子一樣。

「嗯。」

赫蘿點點頭,敲了敲陪在一旁的柯爾的腦袋。

柯爾也是對等的同伴。

「是。」

柯爾這樣回答之後,羅倫斯便開始了說明。

已是兼開酒館的旅店店主會打著哈欠接受追加酒水訂單的時間。

本以為奇曼或者艾普的手下會前來拜訪,結果卻毫無動靜。羅倫斯為此心神不定地幾乎滴酒未沾,可到頭來卻似乎是杞人憂天。

而赫蘿則和往常一樣,早早就灌醉了柯爾。

接著在確認醉倒的柯爾睡熟之後,赫蘿把他扔到了自己的床上。

「要是不灌醉他的話,這個笨小子就會堅持睡在地板上。」這是赫蘿的說辭。

真不知道她到底溫不溫柔。

不過粗暴這點倒是肯定的。

「那麼,今天喝完這些就結束了。」

雖然算不上是補償,不過因為今天連續兩次丟人現眼,所以羅倫斯就依著赫蘿下樓去拿了酒。

赫蘿當然對此很是期待,可是因為羅倫斯答應得過於痛快,使她明顯有些掃興。不僅如此,明明是她自己拜託的追加酒水,現在卻露出一副「是不是點太多了」的不安表情。

所以在原本應是她對「就此結束」一臉不滿的時候,她反而做了讓人鬆了口氣的決定。不會徹頭徹尾忠實自己的慾望,就是這隻狼狡猾的地方。

不過,赫蘿就是赫蘿。

「要是汝的泄氣話也能就此打住就好了。」

赫蘿坐在床沿,把尾巴塞到呻吟的柯爾枕下。她一邊從羅倫斯手中接過酒,一邊壞心眼似的笑著說道。

與其隨便回答,無視反而更能讓她高興。赫蘿的孩子氣差不多到了那種程度。

不過太讓赫蘿高興的話,睡在她尾巴上的柯爾也許就會被吵醒。

所以羅倫斯非常謹慎地回答道。

「沒什麼,強者註定會死這種論調似乎是傭兵的經驗之談呢。說得出泄氣話才是剛剛好。」

「大笨驢。」

赫蘿很無趣地說道,轉身抓住柯爾的耳朵稍微提起他的腦袋。

她似乎想把他腦袋下的尾巴抽出來。

本來還以為她會再多堅持一會兒,不過柯爾一副似乎快要流口水的樣子。「真不能大意」,赫蘿撫摸著尾巴鬆了口氣。

羅倫斯一邊看著他們,一邊抓起桌子上的冷炒豆放進嘴裡。

稍微打開木窗的話,便能看到外面斷斷續續地走過從酒館回來的醉酒男人。在祭奠以外的這個時間有醉漢四處遊盪的的話,城市的治安狀況應該屬於中下程度吧。

如果統治著北側的是地主,那麼把這種情況視為其向心力已經所剩無幾會比較合適吧。

能夠一舉將局面逆轉的伊卡庫。

那重要性看來會越來越大。

「明明有咱在了還要看外面吶。」

赫蘿不知何時坐到椅子上,抓起大把炒豆放進嘴裡。

那「咯嘣咯嘣」大聲咀嚼的樣子,大膽得讓人心情愉快。

羅倫斯聳聳肩,關上了木窗。

「得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才行呢。」

這回答似乎很合赫蘿的意。

她吃吃地笑著撿起漏掉的豆子吞下。

「說的也是。汝啊,能稍微陪咱喝點酒嗎?咱一個人喝也沒什麼意思。」

赫蘿用手戳著的老舊陶器酒杯里,盛著滿滿的剛剛從樓下打來的葡萄酒。

羅倫斯看看自己的杯子,發現連第一杯的一半都沒喝掉。

「是啊,這個時間的話應該不會有聯絡了。」

「那可很難說。」

在赫蘿對面坐下的羅倫斯「哎?」地問道。

「狐狸們夜裡眼睛很尖的。」

羅倫斯轉了轉腦袋瓜。

他聳聳肩回答道。

「那樣就更是不喝不行了。」

「晤?」

「喝得爛醉如泥倒頭大睡的話,就不用擔心被騙了。」

赫蘿露出一邊的虎牙笑道。

「大笨驢。毫無防備地露出肚皮睡覺的話,故事不就到此為止了唄。」

「獵物是這種狀態的話,狼是不會讓狐狸搶先的吧。」

羅倫斯答完,赫蘿露出第二顆牙說道:

「那可很難說耶。因為獵物在咱面前總是露著肚皮,讓人大意地覺得沒必要狼吞虎咽。也許很危險吶。」

被人說到這個份上,羅倫斯不反駁幾句可咽不下這口氣。

「你還不是總露著那條大尾巴。如果你以為能把我耍得團團轉的話,可得當心別讓我抓住那條尾巴。」

「『明明沒有那個膽量。』汝想咱這樣說嗎?」

即使是羅倫斯,被在桌子上托著臉、搖著耳朵的人這樣說,也是會發火的。

就算自覺被她耍得團團轉,他仍是一口酒下肚後才說道。

「在伊卡庫的事情上,你應該有事瞞著我吧。」

話音剛落,驚訝的反而是羅倫斯一方。

因為笑眯眯喝著酒的赫蘿猛地顫了一下身體。

那如果是赫蘿的演技,羅倫斯就根本沒有勝算。

不過,赫蘿明顯動搖了。

她轉轉眼珠,似乎察覺到已經無法掩飾自己在動搖了。

赫蘿咬住下唇,恨恨地瞪向羅倫斯。

「我才比較驚訝呢。」

羅倫斯情不自禁地這樣辯解道。

於是,赫蘿皺著眉頭做了個深呼吸。

隔了好久,她才滿是酒氣地嘆息道。

「就是因為這樣,這個大笨驢才……」

赫蘿嘀咕著大口喝起沒喝完的酒。

羅倫斯明明應該處於優勢,卻不知為何仍在等待著赫蘿的下一句話。

而且,是以等待即將到來的責罵及訓斥的小孩子般的心境。

「就算汝用這種表情等著,咱也什麼都不會說的,也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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