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逃走吧。」
羅倫斯簡短地說。
「得儘早離開這裡。」
他說著,大步從門口走進來。
桌上還放著柯爾解開謎題時堆放的貨幣,羅倫斯像裝沙子一樣將貨幣全部塞進錢袋裡。
所謂旅行,就是不停地捨棄不需要的東西的生活。
房間角落的麻袋裡已經裝好了必要的物品,一旦有萬一,可以立刻抓起袋子就走。
在睡覺時被人襲擊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汝啊……」
聞聲抬起頭來,一臉驚詫的正是羅倫斯的旅伴赫蘿。
「發生什麼事了?」
羅倫斯手裡拿著的是一張寫在羊皮紙上的信。
那是一封毫無裝飾,只有寥寥幾行文字,在右下角蓋著宛如凝固的鮮血一般的印章的信。
收信人當然是羅倫斯,而寄信人則是羅恩商業公會。
這是個對於一直從事著極其不安定的買賣的羅倫斯來說最為可靠的、以同鄉人為中心的商人集團。
而信中的印章無論在哪個城市都是強有力的保護傘,同時也是有力的武器。
如今這個商會向遠在坎爾貝北側城市的羅倫斯寄來了信。
「現在商會正在尋找具有勇氣的商人。他必須不懼怕魔女或者鍊金術士,還必須為商會利益,或者至少為商會發展考慮……魯特.奇曼。」
赫蘿流暢地讀著信上的內容,隨後歪著頭看向羅倫斯。
她身邊的另一名旅伴柯爾則偷偷的瞥著她手中的信紙。
坎爾貝羅恩商會別館的負責人、貿易商魯特·奇曼的信的意思很明白,正如艾普所說的一樣,他也有求於羅倫斯這一點無庸置疑。
奇曼想將伊卡庫交給艾普,從而換得城市北側的土地權,進二步擴大在該城的勢力——伊卡庫是值得讓人付出如此代價的生物。
問題是奇曼和艾普都不信任對方,但又只有相互合作才能實現其各自的利益。所以必須得有一個人在中間斡旋。而這個人必須是他們兩人都信賴的人。
在如此荒唐的權利爭鬥中,被捲入其中的某個行商者的價值便凸顯出來了。
嘎吱,嘎吱。是被人步步緊逼的聲音。
與赫蘿和柯爾的輕鬆表情相反,羅倫斯似乎很緊張。
「懂了嗎?是我所屬的群體的召喚書。」
說著,他將麻袋的口緊緊地封好。
「群體?」
赫蘿問道。羅倫斯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這封信署名的魯特·奇曼就是羅恩商會別館的負責人。我雖然沒有直接受過這個人的幫助,但只要奇曼還頂著管理這個三角洲城市的羅恩商會別館的名義,就問接等於是我的恩人。你懂我的意思嗎?奇曼想用商會恩情的韁繩讓我為他做事。」
像行商者這樣毫無勢力的商人,之所以能行走於各地並確保自己安全,全因為他們所屬的商會組織。各個城市的商會組織都在所處的城市擁有自己的權利和特權,因此商人們才能安心進行買賣交易。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商人們在享受著組織帶給自己的名為利益的甜蜜果汁時,也無法拒絕商會對他們的任何要求。
可以這麼說,他們所享受的諸多特權,或許就是他們之中的某個同伴辛苦為他們爭得的。
不過報恩也得有個限度。
奇曼為了自己能出人頭地,甚至不惜將羅倫斯拖下水。
這一切都是為了商會利益——他當然會向人如此詭辯。不必問奇曼所謂的正義究竟在哪裡,因為只要羅倫斯膽敢拒絕,那麼他就會成為商會的叛徒。但,讓羅倫斯恐懼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他不久前在別處與另一個人的會談。
如果說奇曼是網羅了無數商人的巨人頭目的話,那麼那個人就是能與巨人角力的巨大的狼。
那隻狼對羅倫斯說:為什麼不試著背叛這種商會呢?
當然,對方也給羅倫斯提出了優厚的報酬。也許引誘羅倫斯背叛商會也不過只是她計畫的一環而已。
現在四周已經變成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金錢紛飛的炙熱煉獄。而被捲入風暴核心的小小行商者顯然難以輕易從中脫身。
在糾纏著權力的齒輪中,人類的鮮血往往是沒有什麼價值的。
「離開這個城市,越早越好。在事情還沒有變得無法挽回之前。」
還來得及。
羅倫斯祈禱般地在心裡念著這句話,一邊催促著:「你們也快點!」就在這時——「汝啊,不能稍微鎮定一點嗎?」
冷冷的一句話傳進他滾燙的大腦中。
就好像往滾燙的油里倒了一碗水一樣。
羅倫斯下意識地怒吼道:
「你讓我冷靜!?」
坐在赫蘿身邊,手裡捧著一個裝著葡萄酒的小酒壺的柯爾悄悄地把身體縮了起來。他身旁的赫蘿輕輕抖動著耳朵上的白毛。
究竟是誰不冷靜簡直一目了然。
「………:..』』
羅倫斯將手從行李上放了開來,仰頭面向天花板做了次深呼吸。
他想起了之前陷入破產危機時,在憤怒中將赫蘿伸出的手揮開的事。
自己是不是一點都沒有成長呢?
他不禁在心中自我反省著。
「雖然說凡事都像個小孩子一樣不接受意見、傲慢白大的雄性也不錯,不過這樣的人通常不值得信賴。這一點咱早就明白了。」
赫蘿吧嗒吧嗒地搖晃著尾巴,撫摩著身旁靜觀事態發展的柯爾的腦袋。『「雖然大部分生物都有兩隻眼睛,不過通常卻只會用一隻眼睛來看問題。汝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分為雄和雌兩類嗎?」
赫蘿從柯爾手中拿過酒壺,用嘴咬開塞子。
隨後她微微仰起下巴,示意柯爾拿走壺塞。
柯爾一副已經習慣了的樣子從她嘴裡取走了塞子。
在此期間,赫蘿的眼睛一直盯著羅倫斯。
「汝認為所有人都要遵循汝的常識是嗎?」
她如此問道。不過羅倫斯很清楚她省略的後半句話是什麼。
赫蘿與柯爾兩人盯著他。
看上去非常柔弱的兩人一起做出這種神情,讓人覺得羅倫斯彷彿是一個大壞蛋一樣。
「呵~咱經常在村子的麥穗間看到人類的男人有類似的表現呢。」
羅倫斯明白她想說什麼。
而反應遲鈍的柯爾被臉色不爽的赫蘿一肘撞向腰部時,似乎才回過神來。
說話——這是赫蘿要對柯爾表達的意思。
「……那個,我的父親也有過像羅倫斯先生這樣失去理智的樣子……,』
「哦,是嗎?」
究竟是誰的錯已經沒有爭執的必要了。
「……對不起,但是——」
「道歉的話以後再說,咱不想聽汝解釋,咱只想聽具體說明。咱們可不是汝的小孩,也不是汝說怎麼做咱們就得怎麼做,不是嗎?」
雖然她的話聽似毫無怒氣,猶如宣言一般,但如果現在羅倫斯介面的話,無疑就是承認了自己剛才的確想讓他們聽從自己的想法做事。
這兩個人可不像外表那般天真無邪。
他們都是擁有傑出的思考能力和行動能力的存在。
在這兩人面前施行獨裁,無異於是對他們的背叛。
「汝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這句話伴隨著少女的微笑。
雖然赫蘿嚴厲斥責了陷入狹窄視野中的羅倫斯,但同時她也認同對方一定有什麼理由才:會如此。
她可不是意氣用事的商人。
羅倫斯搖了搖頭。
這並不是在否定赫蘿的話,而是為了整理思緒。
先前的對話在他腦海中復甦了。
「艾普邀請我成為她的密探。」
「哦~」
赫蘿簡短地回了一句,又將酒壺送往嘴邊。
而羅倫斯並不在意她的反應,又繼續道:
「而寄這封信給我的的奇曼也希望我成為他的密探。」
「那汝不是被夾在他們中間了?」
羅倫斯點了點頭。
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源於那個事件。
「次騷動的起因,是城市北部漁船在南面捕撈東西。這城市裡,貧窮的北部與富裕的南部相互對立,這也是一切紛爭的火種。而且南部之所以會先挑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