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在一瞬間就發生了暴跌。
雖然分配完所有掛上木牌的等候買入數量後,仍有人追加買入些許數量,但將近一千枚銀幣的賣出引起了更旺盛的賣氣,最後使得上漲趨勢完全逆轉,行情隨之每況愈下。
在最後抽到鬼牌的當然是以最高值等候買入的人們。
就是眼光犀利,一發現羅倫斯與赫蘿的行動,便立刻前來賣出的人也虧損了相當多的金額。
沒有在匯率不差的狀況下轉讓信用採購合約的阿瑪堤,其下場可想而知。
在那之前,看見赫蘿拿著大袋子突然奔向攤販,而伸手想要阻止的阿瑪堤,就那麼一直保持伸出手的姿勢僵住不動。
對阿瑪堤而言,比起手上的證書變成廢紙,赫蘿翻臉像翻書一樣快的事實一定帶來了更大的打擊。
雖然這點讓羅倫斯不禁感到同情,但赫蘿似乎一開始就沒打算屈服於阿瑪堤,她甚至企圖以殘忍的方式與阿瑪堤分手。
赫蘿會這麼做的理由,似乎是因為阿瑪堤說了什麼讓她忍無可忍的話。
雖然羅倫斯因為害怕,而不敢多問阿瑪堤說了什麼話;但是他又覺得應該問問赫蘿,以免自己重蹈覆轍。
「那,契約結束了嗎?」
羅倫斯與阿瑪堤完成契約後,便前往馬克的攤販先向他道聲謝,才回到旅館。赫蘿見羅倫斯回來,一邊梳理尾巴,一邊頭也沒抬地問道。
赫蘿的語氣聽來仍有些尖銳,但並非彼此意氣用事這麼久的緣故。
羅倫斯當然知道原因是什麼。
他放下物品後,一邊往椅子坐下,一邊回答說:
「結束了。結束得一乾二淨、清潔溜溜。」
羅倫斯並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他與意志消沉、一副魂不附體模樣的阿瑪堤,確實非常順利地完成了契約。
就結果而論,阿瑪堤並沒有虧損。遭到羅倫斯陷害的信用販賣所帶來的虧損,與他一路靠著轉賣而賺取的利益相比,利益高過了虧損些許。
但是,羅倫斯也能夠理解阿瑪堤的心情就像遭受如破產般的大虧損。因為直到最後一刻,羅倫斯正是處在這般心情掉落谷底的氣氛之中。
阿瑪堤在最後無法達成以向赫蘿求婚為賭注的契約。而信用販賣方面,也在羅倫斯交給他形同垃圾的黃鐵礦後完成一切交易。
因為擔心阿瑪堤會情緒失控,所以現場請了洋行主人以仲裁者身份會同。洋行主人當時有說:「這是你搶人家女人的懲罰。」
雖然並不確定赫蘿是不是羅倫斯的女人,但整件事算是讓變得有些自負的阿瑪堤得到了不錯的教訓。
當羅倫斯向赫蘿簡單說明這些經過後,坐在床上的赫蘿停下梳理尾巴的動作,用著鑒定商品的眼神看向羅倫斯說:
「那,汝該不會以為這樣事情就算完美結束了唄?」
與其說赫蘿的眼神像在鑒定商品,或許應該用像在判定刑罰輕重的眼神來形容更加正確。
羅倫斯心裡明白自己犯下的錯誤。
他站起身子,雙手舉高至肩膀,做出投降的姿勢說:
「我錯了。」
然而,赫蘿卻是不為所動。
「汝真的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嗎?」
雖然一個大男人被罵成這樣實在很沒出息,但是羅倫斯只能選擇甘心挨罵。
因為他知道自己犯下的大錯本該挨罵。
「我知道……」
狼耳朵抽動了一下。
「吧。」
赫蘿聽了,用鼻子嘆聲氣後,表情不悅地在胸前交叉雙手。
光是這麼說,果然無法得到赫蘿的原諒。
於是他定下決心,拿出最高的誠意賠罪說:
「在阿瑪堤提出契約時,我決定要這樣或那樣處理,完全是自我陶醉的想法。對吧?」
羅倫斯當時因為胃部彷彿快融化般的焦躁感使得全身發燙,所以拚命奔走只為了阻礙阿瑪堤達成契約。如今這些舉動不僅是徒勞無功,甚至是在自我陶醉。
「其實……我沒信任你就是最大的問題。」
赫蘿別開視線,只讓一邊的耳朵朝向羅倫斯。
她應該是在說「就姑且聽聽汝怎麼說」的意思。
對於赫蘿極度惡劣的態度,羅倫斯當然心有不甘,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不想翻臉。
羅倫斯抬頭看了天花板一眼後,才繼續說:
「你會在長袍別上白色羽毛,是為了告訴我是你向黛安娜買黃鐵礦的吧?」
赫蘿一臉不悅地點點頭。
「可是,當阿瑪堤故弄玄虛地去攤販賣黃鐵礦時,我卻以為那是你設下的陷阱。」
「咦?」
赫蘿輕喊了一聲後看向羅倫斯。羅倫斯慌張地捂住嘴巴。
他心想「說了不該說的話」,但已經太遲了。赫蘿一邊解開盤腿讓一隻腳踏在地面,一邊逼過來質問:
「解釋清楚些。」
赫蘿帶點紅色的琥珀色眼珠散發出滯鈍的光芒。
「我以為那是為了要讓我操之過急而設下的陷阱。我看了阿瑪堤的舉動,就心想你已經完全站在阿瑪堤那方,所以我根本沒有餘力去注意到白色羽毛。只是,事實並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說的沒錯吧?」
赫蘿的眼神說著;「當然。」
到了現在,羅倫斯當然明白赫蘿的真意。
「那是在告訴我阿瑪堤手上持有足夠的庫存量,要我趕緊大量賣出黃鐵礦。你是這樣的意思對吧?」
羅倫斯沒信任赫蘿,但赫蘿卻信任著羅倫斯。
如果要以關係圖來解釋,或許就是這麼回事吧。
所以,赫蘿是讓阿瑪堤做了那時的羅倫斯根本無法理解她真意的舉動,加上羅倫斯單方面誤以為阿瑪堤並非靠自己的判斷企圖動搖羅倫斯,而是赫蘿也成了敵人想要設陷阱害他。
那時唯一正確的答案,就只有赫蘿明白羅倫斯的企圖。
相信只要羅倫斯發覺到白色羽毛,並以眼神向赫蘿確認她的真意,赫蘿一定會在那個時間點就與羅倫斯一起賣出黃鐵礦。
「真受不了汝……」
赫蘿嘀咕著。
然後她頂出下巴示意要羅倫斯繼續說下去。
「在那之前,你會在阿瑪堤準備的結婚證書上簽名又蓋章,那是……」
雖然羅倫斯覺得難為情,但是他只能硬著頭皮說出來:
「那是你為了讓我有理由生氣,對吧?」
赫蘿的耳朵微微顫動著,她用力深呼吸一次。
或許赫蘿是因為想起這件事,使得心頭湧上一陣陣怒氣。
在那時,赫蘿一定是引頸期盼著羅倫斯手抓結婚證書奔上二樓。
然而,她等了又等也不見羅倫斯上來,或許就那麼等到了天亮。
羅倫斯這麼一想,不禁覺得就是被赫蘿活活咬死,他也不能抱怨。
「在留賓海根時,咱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做一些沒用的小動作,直接把真心話說出來:互相怒罵會比較快解決問題。」
赫蘿「咯吱咯吱」地搔著耳根,一副無法表現出更多憤怒情緒的模樣。
赫蘿就是被撞見阿瑪堤走出旅館也沒有慌張,甚至特地準備了結婚證書,這一切都是為了激怒羅倫斯,好讓他容易說出真心話。
而羅倫斯卻誤以為是赫蘿發出了最後通牒。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羅倫斯才明白那時的狀況確實是最佳條件,讓他能夠任憑情感宣洩地說出不希望赫蘿接受阿瑪堤的求婚。
而且,似乎只要這麼說,赫蘿就願意原諒他。
「所以,我一開始就完全會錯意了。」
赫蘿聽了壓低下巴,用著超越不悅、近乎怨恨的眼神看向羅倫斯。
那眼神說出羅倫斯錯得有多麼離譜。
「你……那個,因為約伊茲的事情而情緒失控時,在最後向我道歉是……」
赫蘿說出「抱歉」時的沙啞聲音再度在羅倫斯耳邊響起。
「是因為你恢複了理智……對吧?」
赫蘿瞪著羅倫斯,她甚至咧嘴露出尖牙瞪著。
赫蘿向羅倫斯說了一大堆充滿惡意、曲解意思的話語後,立刻察覺到自己說得太過分。
察覺到了後,赫蘿沒有意氣用事。
她立刻向羅倫斯道了歉,發自真心地道了歉。
沒料到羅倫斯竟然把赫蘿的道歉當成是她緊閉心房的最後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