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結束後,鄰人社也沒時間聚在一起辦什麼活動了。
就算這樣,放學後大家依然會在社團教室集合,我們這些三年級生專心讀書,小鳩也會讓瑪麗亞教她讀書,免得期末考不及格;重新穿上女僕裝的幸村幫我們泡咖啡;理科看起來很無聊,不過她會避免影響我們讀書,獨自埋頭於BL同人志中。
結果,我用來以防萬一而報考的私立大學統統合格,第一志願的國立大學入學考也寫得滿順手的。
夜空考的大學是這一帶最難考的,但我想她一定會考上吧。畢業後她好像會邊讀大學邊在史黛拉小姐那邊工作見習。如何兼顧家令的工作與大學生活,將成為她必須處理的課題。
至於星奈,她竟然去考跟我同一所大學的同一科系。我的第一志願偏差值雖然算中上,說實話根本配不上星奈的程度。班導、天馬先生、史黛拉小姐、夜空和我都叫她再想清楚一點,星奈卻聽不進去。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絕對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所以小鷹,你給我做好覺悟。」
星奈笑得如一隻美麗的野獸,我心想「果然敵不過這傢伙啊……」決定束手就擒……然後發現,我一點都不會反感。
小鳩期末考也考得很好,預計明年就會升上高中部。
瑪麗亞明年也會繼續任教於聖克羅尼卡學園高中部。
順帶一提,日向學姊期末考好不容易及格,這次真的可以畢業。
葵決定去讀關西的私立大學,火輪好像是要去北海道的大學。
凱特上個月還俗不當修女了,跑去餐廳、搬家公司、家電量販店打工,一邊賺錢一邊拚命學習「能用在家庭上的技術及知識」。她到底是怎樣……
大家都決定自己要走的道路,彷佛在珍惜剩下來的日子般,每天都過得熱鬧又開心──
然後,畢業之時終於來臨。
畢業典禮落幕,最後一堂班會結束後,我、夜空、星奈一起來到鄰人社社團教室。
過了一會兒,理科、幸村、小鳩、瑪麗亞也來了。
──畢業典禮那一天,鄰人社要不要一起再辦一場「畢業典禮」?
這麼提議的人,是在理科教室上學,不參加一般畢業典禮的志熊理科。
我們當然表示贊成,現在,只有七個人參加的畢業典禮即將開始。
三名畢業生和三名在校生隔著一張長方形桌子相對而坐,坐在主位的人是顧問瑪麗亞。
「那麼……向畢業生致送別詞。在校生代表,志熊理科。」
「是。」
擔任司儀的幸村語氣平淡,理科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訴說。
「呃……該怎麼說呢……啊哈……理科自己說想辦畢業典禮,卻不知道送別詞該講什麼。」
她靦腆一笑。
「……呃……那個,大家也知道,理科是在理科教室上學,從來沒有在班上露過臉……啊──是有混進去過一次啦,為了找幸村同學碴……哎,幾乎可以說從未有過吧……所以對理科而言,在理科教室一個人度過的時間,以及在鄰人社度過的時間,差不多就是校園生活的一切。啊哈哈……如果沒有鄰人社,理科會一直孤零零待在理科教室……不對,理科一定會中途就不想再上學,提出休學吧……想到就覺得不寒而慄……」理科面帶苦笑……眼眶泛出淚水。
「夜空學姊。謝謝你創立鄰人社。對不起,理科對你說了很多很過分的話……謝謝你。」
她向夜空深深一鞠躬。夜空兩眼泛淚,吸著鼻子。
理科抬起頭,這次將目光移到我身上。
「小鷹。」
「…………」
「小、鷹──」
「……嗯。」
淚水終於自理科眼中奪眶而出。
「遇見你真的太好了。畢業後也請繼續跟理科當朋友。」
視界因淚水而模糊,我看到理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然後笑了。
「……這還用說嗎?」
我也努力扯出笑容,輕聲回答。
「呃……在、在校生志熊理科。啊──好害羞!」
她行了一禮,坐回座位趴到桌子上。
「……以宅女來說算講得不錯了吧。」
幸村輕聲細語地說,理科像在鬧彆扭般,趴在桌上咕噥道:「吵死了──真是……」
……順帶一提,幸村也紅了眼眶。
「……那麼接下來,畢業生致答詞。畢業生代表,柏崎星奈。」
「咦!?我嗎?為什麼是我?」
被指名的星奈錯愕地詢問幸村。
「我只是看成績選。」
「我、我才不要致答詞,丟臉死了。」
畢業生代表拒絕致答詞,真是前所未聞。
……好吧,因為我們又不是事前就決定好要由誰致詞。
「要致答詞夜空來啦!你就只有嘴巴厲害!」
「不、不要!超羞恥的!小鷹來怎麼樣?」
夜空點名我,我也用力搖頭。
「我、我也不要!……我真的不擅長在別人面前演講啦……」
糟糕,政見發表會時的陰影浮現腦海。
「……大家都怕丟臉怕害羞,這樣致送別詞的理科算什麼呀……」
哭紅雙眼的理科抬起頭,眯眼瞪著我們。
這時幸村開口。
「……由於畢業生拒絕致答詞,答詞就這樣算了吧。理科殿下的送別詞沒有傳達給任何人。哈哈哈,活該。」
「喂~!幸村你這傢伙跟理科到外面去!」
語氣變成不良少年風的理科,被幸村徹底無視。
「那麼最後,有請老師發言。瑪麗亞殿下,請。」
「嗯~真拿你們沒辦法~」
瑪麗亞一副嫌麻煩的樣子,站起來說:
「嗯……這個嘛……嗯──?老實說,你們都是大便。」
「你這傢伙……」
夜空露出苦笑。
「……其實我啊~以前也有點大便。我是天才,所以也讀過高中喔,因為那個時候我有點大便,犯了,一點……很多……非常多錯。」
瑪麗亞面帶微笑,述說辛酸的過去,看起來有點懷念。
「你們是大便,所以未來也會犯很多錯。連我這個天才都這樣,你們這些白痴一定會更嚴重。」
她的笑容越來越溫柔。
「……不過總有一天,你們大概──絕對……會將這些難關統統跨越。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之後都會沒事的。我是天才,所以我說的不會有錯。你們是大便,所以一路以來犯的錯比別人還要多,未來也會繼續犯錯。所以你們能夠變成比其他人還要更堅強的人。我說的絕對不會有錯。能和你們一起度過殘念的青春生活,我非常滿足。超高興的!」
鄰人社顧問高山瑪麗亞老師,露出一名修女、一名老師──一名走在前方的人──的慈祥表情,一字一句將贈言傳達給我們。
「三日月夜空。」
「柏崎星奈。」
「羽瀨川小鷹。」
插圖017
「恭喜你們畢業。願你們的未來一片光明。」
回顧過去,我們統統沒有克服什麼超大的難關,沒有團結一心為了完成偉大的目標而努力,也沒有解決什麼嚴重的問題。
各自跨越不怎麼高的牆壁得到成長,跟全世界的人相同,沒有和小說主角一樣破格的人幫忙解決問題,而是在自己心中找到妥協點,隨時間流逝讓它逐漸淡去。
莫名其妙聚在一起的這群人,面臨人際關係、戀愛、升學、家庭關係等隨處可見的問題,跟一般人一樣,有的問題解決了有的則尚未解決;跟一般人一樣,隨意度過每一天──這就是我們青春的全部。
殘念的青春。
錯誤的青春。
或許是這樣吧。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
這並不構成離別不會寂寞的理由。
並不構成止住這奪眶而出的淚水的理由。
七人份的哭聲響徹社團教室。
瑪麗亞講完話後,夜空第一個號啕大哭。星奈和理科也跟著哭出來,幸村及小鳩則靜靜啜泣。瑪莉亞說著「拿你們沒辦法」,神情溫柔,眼眶泛淚。
只有我挺起胸膛。
就算其他人全都不認同、全都不接受,說我們殘念,我還是要努力扯出笑容,放聲吶喊──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