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聲,冥龍王莫爾德雷德現出了真面目。
覆蓋著漆黑毛皮的身軀巨大程度和艾可不相上下。
九隻眼眸就像在熊熊燃燒一樣。
長在頭頂左右兩邊的螺旋狀犄角,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惡魔似的。
——轟、轟!
莫爾德雷德不由分說地往山上噴出強烈的吐息。
「咕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起來它像是在本能——也就是內心的破壞慾望的驅使下才做出這般舉動的。雖然艾可就停在不遠處的空中,可是它卻連個正眼也不瞧。彷彿在它眼中,聖龍皇艾可跟其他風景沒什麼兩樣,不過是必須破壞的存在似的。
——滋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爆炸聲。眼下的山脈瞬間就被削去了大塊。
原本綠油油的山林被大片的紅色火海吞噬。
繼續放任它破壞下去的話,零星散布在雄偉深山裡的那些村子不可能平安無事。
溫特華斯那種山麓都市和周邊環境恐怕也很難幸免於難。
棲息在山中的飛禽走獸如今也被迫展開大遷徙。
一如過去阿妮亞所形容的——現在山正在哭泣。就連對山況不是很熟悉的亞修,也感受得出眼下的山現在哭得有多麼悲痛。
莫爾德雷德現在已變成了一頭失控的暴龍。它就形同一場活生生的天災,如果放任它破壞下去,世界地圖恐怕就得重新繪製了。
「我們必須快點阻止莫爾德雷德!可是它整個失控了,根本拿它沒轍啊!」
亞修語帶痛苦地說道。
『我覺得……應該是它之前一直被關在伯倫希爾裡面的關係。長期累積的憤怒使它失去了理智……』
從艾可的語氣,可以聽得出她對莫爾德雷德懷有同情。
「原來是這樣啊……」
聞言,亞修也對莫爾德雷德心生同情。
莫爾德雷德過去被人隔離起來,當作動力機關使用,日復一日過著被吸取魔力的生活。不只被吸取魔力,甚至還被安妮格魯特以間接的方式騎乘。
龍族一般只允許它認定的伴侶騎乘自己。對現在的莫爾德雷德來說,可稱之為伴侶的對象就只有卡珊卓拉王女。
然而,莫爾德雷德卻被不是伴侶的安妮格魯特壓榨著……它所承受的屈辱有多嚴重,旁人難以想像。
促使現在的莫爾德雷德做出這些事情來的,是長期在它心中累積下來的負面情感。
「咕嗚嚕嚕嚕!」
下個瞬間,莫爾德雷德把注意力轉向了艾可。
九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後,同時定睛直視艾可。
似乎直到這個時候,它才把艾可視作值得一戰的對象,而非只是平凡風景的一部分。
『嗚……!』
不過只是被瞪而已,亞修就像遭到五花大綁一樣,全身肌肉緊繃。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爾德雷德顯露出激動的情緒,打算先下手為強。只見它張開前端尖銳的雙翼,直直朝艾可飛來。
雙方正面衝突。
——咕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兩頭龍額頭抵著額頭,以前肢互相推擠,近距離纏抱在一起。「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聖龍皇和冥龍王一邊發出吼叫聲向對方示威,一邊展開激烈的蠻力較量。
令人訝異的是,莫爾德雷德的臂力遠遠超過艾可的想像。
即便較量的對手是裝備了聖龍鎧的艾可,莫爾德雷德的表現也毫不遜色。
『嗚!這傢伙……明明沒有聖龍鎧的加持,力氣怎麼會這麼大!』
艾可咬牙切齒地用心電感應埋怨。
「撐住啊!艾可!」
亞修一邊幫艾可打氣,一邊動腦思考。
——繼續跟冥龍王打下去……真的好嗎?心裡有股耿耿於懷的感覺……
亞修從剛才就被某個問題困擾著。
對亞修和艾可而言,莫爾德雷德應該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可是看到莫爾德雷德被魔導組織〈戴米烏爾苟斯〉抓走,當作伯倫希爾的動力機關利用之後,亞修等人卻為它感到憤恨不平。
追根究柢,艾可和莫爾德雷德拚個你死我活的理由是什麼?
說穿了,為的不過只是老祖先們所延續下來的恩恩怨怨。
把這種百害而無一益的連鎖繼續留給下一個世代,真的好嗎?
把握這個機會,讓艾瓦隆聖龍皇家和涅哈蕾妮亞冥龍王家的鬥爭打下休止符,才是真正該做的事。
而且,先前莫爾德雷德沉睡在伯倫希爾內部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純真,完全感受不到以前的邪氣。實際上,就連那個令人難以捉摸的卡珊卓拉王女也冒著生命危險,保護現在的莫爾德雷德。
「沒錯。萬惡的連鎖必須在我們這一代斬斷。只要艾可和莫爾德雷德能握手言和,一定可以終結聖龍皇和冥龍王兩家的鬥爭!」
不過,一如要違背亞修那迫切的心愿般——
「咕嗚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見莫爾德雷德將嘴巴張開到極限,發動了零距離射擊。
『咕唔唔!』
艾可及時打開聖龍皇家之盾·絕對障壁,承受衝擊。
可是就連艾可使出的最強護盾,也無法完全吸收莫爾德雷德的吐息,只能使射擊軌道偏離。
怒濤般宣洩而出的吐息削過艾可的絕對障壁,畫出一道美麗的拋物線——直接命中了山嶽。
「好驚人的破壞力……!」
亞修嚇出了一身冷汗。不過才一剎那,一座山峰就被消滅了。
『……放心吧。那個地方不像有人居住。只不過……繼續跟它僵持下去的話,恐怕整片山脈都會被它夷為平地喔?或許已經沒辦法讓莫爾德雷德恢複理性了……』
「嗚!難道只剩擊敗它這個方法了嗎!可是這樣的話……!」
好不容易才終於找到一線曙光,或許有機會讓聖龍皇和冥龍王兩家不用再為了前代恩怨繼續糾葛下去,可是卻……
『啊啊可惡!如果娜比在的話,搞不好可以叫她幫忙想想法子!她到底跑去什麼地方混了啦!』
艾可一邊拚命承受莫爾德雷德所施加的強大壓力,一邊大聲嚷嚷。
沒錯,娜比自從那天告別後就音訊全無。
即便亞修和艾可現在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困境,仍不見娜比有歸來的跡象。
如今亞修只能被迫自己做出決定——
◇
那是一個以紅黑二色為基調的異空間。
裡面有兩個區塊同時並存,一個是宛如博物館或美術館、陳列有各式各樣的造形設計物品的展示區;一個是彷彿藝術家工作室的工作區。
這個空間不像屬於這個世界。
不過,從隨處可見涅哈蕾妮亞冥龍王家的家徽這點看來,這個地方很有可能是冥龍王家世世代代所使用的遺龍工房——
身為羅雷亞蒙騎士國第二王女,同時也是冥龍王莫爾德雷德的新主人的卡珊卓拉,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卡珊卓拉的肉體目前仍存在於現實世界。服用了藥師琪拉所調製的魔葯〈伽拉忒亞〉後,她變成了有血有肉的活生生人偶。
所以在這不可思議的空間孤單一個人思考的卡珊卓拉,其實也就是所謂的幽體。而且她的幽體被傳送到了遺龍工房。
雖然不排除有可能是她跟莫爾德雷德的契約所造成的影響,但實情如何無從得知。
「是我太笨了……」
自從變成幽體後,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一句話又脫口而出。
沒錯……現在的卡珊卓拉非常後悔自己加入了〈戴米烏爾苟斯〉
那個薩佛那羅拉是非常危險的一號人物。
不,這種事打從一開始卡珊卓拉就看出來了。
甚至可以說就是因為他有危險的味道,卡珊卓拉才會受到吸引。
然而……卡珊卓拉太過低估他的危險性。
最讓卡珊卓拉無法原諒的,就是他對莫爾德雷德的轉生體的處置。
對薩佛那羅拉而言,莫爾德雷德不過只是裝甲機龍的一項裝置——魔力供給機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