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傳入了耳朵。
是早上的預備鍾。這表示再過五分鐘,就要開始一天的課程了。
「唔……天亮了嗎……」
亞修在被窩中隱隱睜開了眼皮。
明明是再耳熟也不過的鐘聲——聽起來卻覺得距離十分遙遠。
這提醒亞修一個事實:自己身處在瀰漫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而非男生宿舍阿波羅舍。
——安薩里邦市立綜合醫院。
亞修入住的醫院就叫這名字。
話說回來,今天早上還真溫暖啊……亞修心想。
明明冬天都快到了,可是被窩裡面卻暖呼呼的,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亞修打算先坐直身體的時候,右手無意間抓到了某種東西。
——軟綿綿的東西?
「……?」
他側起脖子,視線往右邊移——
「——!」
亞修瞬間嚇得一躍而起,從床上滾落。
當一個人吃驚到了極點時,似乎會發不出聲音的樣子。
背部重摔在地的亞修儘管全身痛得發麻,但現在不是喊痛的時候。
他就像把頭探出水面的金魚一樣,嘴巴一開一闔地張動著。
有人在亞修的被窩裡面睡得正甜。
那個人就是——人稱〈鐵血女武神〉的維若妮卡·羅雷亞蒙。
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如今被眼皮牢牢蓋住。
而且依稀從毛毯露出來的肩頭竟然沒有穿衣服。
亞修赫然想起至今仍殘留在右手的觸感。
摸起來軟得好像快化開來一樣,又彷彿要吸附住掌心似的。
那不像是隔著衣物觸摸的感覺。
換句話說,一旦掀開這條毯子,維若妮卡將露出光溜溜的身子……!
「為、為什麼維若妮卡王女會睡在我的床上?不對,為什麼她沒穿衣服啊!」
亞修一如在夢囈似地喃喃自語後,這回又露出驚愕的模樣。
「……等等,怎麼連我也是裸體!」
不料,亞修自己也只穿了一條內褲。
扣除那條內褲不提,他身上能遮蔽皮膚的東西就只有纏繞在身上各處的繃帶而已。
除了左手臂的繃帶是遮住〈星刻〉用的以外,其餘的繃帶都是醫生和護士包紮上去的。
——肩膀、胸部、腹部、以及四肢……
跟剛入院時的木乃伊狀態相比,應該算是有相當大的改善。而且頭上那包看了就覺得病厭厭的繃帶也終於拿掉了。即便如此,仍改變不了亞修遍體鱗傷的事實。
撇開繃帶的事情不談——
一絲不掛的男女居然同床共度了一夜。
而且女方還是維若妮卡。
這樣的事實意味著什麼……?
亞修心慌意亂,拚了命地試圖想勾起昨晚的記憶。
然而,即使他快想破腦袋還是想不出任何頭緒。
「唔……發生了……什麼事?吵吵鬧鬧的……」
維若妮卡終於從睡夢中醒來了。
只見她帶著剛睡醒的愁容喃喃自語,同時緩緩從床上坐起身子。
沐浴在晨光下,如金色絲線般閃耀的金髮滑落在白瓷般的肌膚上。
蓋在身上的毯子也跟著被掀開,滑落到了維若妮卡的膝蓋。
「——!」
見到那美麗的模樣,亞修停止了呼吸。
那身影就好似擁有血肉之軀的白色大理石女神雕像般。
儘管明知非禮勿視,亞修還是情不自禁地盯著出神。
只見維若妮卡忽然臉頰一紅。
然後——她說出了讓人懷疑自己耳朵是否聽錯的話。
「那、那個……昨晚的你表現得很有男性雄風喔。」
雖然那口吻聽起來就像在念經一樣死板得嚇人,亞修仍聽得心驚膽跳。
「維若妮卡王女!你這是什麼意思……?」
亞修慌慌張張不知所措,維若妮卡突然舉起了右手。亞修見狀嚇得呆若木雞,維若妮卡卻用那隻手開始摸起了肚子。
亞修一愣一愣地盯著維若妮卡猛瞧。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魔法?
那個〈鐵血女武神〉現在竟然像慈母一樣,面露溫柔和藹的笑容。
感覺上——除了她沒穿盔甲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才會讓她變成這種樣子。
「……你、你這傢伙還真是遲鈍啊。我的肚子里現在一定有了新的小生命。不用說.這可是你的種喔?」
雖然口氣還是一樣像在念經般死板,可是一字一句都夾帶著巨大的衝擊。
「咦咦~~~~~~~~~~~~~~~~~~~~~~~~~~~~~~~~~~~~!」
亞修聽了不禁抱頭尖叫。
我向上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印象。
「我、我記得昨天晚上……」
亞修絞盡腦汁回想昨晚所發生的事情——
*
「——可惡,我真的搞不懂!西爾維亞到底是看上了你哪一點!」
直到快熄燈為止,維若妮卡整晚都在喝悶酒。
維若妮卡之所以會賴在亞修的病房不走,或許用這句話就可以道盡個中緣由吧。
同時,這也是亞修聽到耳朵快要長繭的一句話。
——事情要迫溯至上個月下旬舉辦的「五百年祭」的最終日。
那是在騎士國傳統競技——聖騎武鬥會決勝戰進行前所發生的事。
聽到西爾維亞那風格迥異的選手宣言,維若妮卡頓悟到了一個事實。
原來自己最疼愛的妹妹,竟然愛上了亞修……
亞修的病房是單人房。這是院方為了對被任命為龍騎士的亞修表示敬意所特別準備的。
然而,就在三個禮拜前……
維若妮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闖入了亞修的病房。而且還派人把自己的床搬進了這間原本空間就很狹小的個人房裡。
維若妮卡是在一場往後被安薩里邦市當局命名為「冥星石事件」的騷動中受到波及,傷了左右腳。傷勢嚴重到剛入院時,生活必須仰賴輪椅。
不過,她現在已經可以拄著拐杖走路了。身體的恢複能力著實驚人。
按維若妮卡的個性,照理說她就算拖著瘸腿也會返回鋒提恩城。
可是她卻一直賴在亞修的病房裡遲遲不肯離開。
——這麼做都是為了監視亞修。
兩人的病床只有相隔短短兩公尺的距離。等到熄燈後,甚至可以一清二楚地聽見維若妮卡入睡之後所發出的呼吸聲。
一開始維若妮卡為了專心治療傷勢,還算滿安分守己的。可是隨著腳傷的痊癒,她對亞修的敵意有節節升高的趨勢。後來她養成了一到晚上就喝悶酒發泄心中苦悶的習慣。
昨晚維若妮卡也不例外,同樣要親衛隊備酒。
「那個,維若妮卡王女。您會不會喝太多了……?」
但維若妮卡反倒舉起玻璃酒杯,向看不下去的亞修勸酒。
她的雙眼明顯發直。
「你也給我喝。」
「不不,我還沒成年耶!」
「嗚~本王女維若妮卡·羅雷亞蒙向你敬酒耶,你竟敢不喝……?」
維若妮卡似乎發起了酒瘋。
「本王女說可以喝……就是可以喝!你就當它是聖女蘿莎·瑪莉亞的血喝下去吧!」
既然維若妮卡都這麼說了,亞修也沒辦法再推辭下去。
他認命地接過酒杯後,將紅寶石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那味道嘗起來又苦又辣。
這一定就是所謂成熟的滋味。
就在胃部感到一股灼熱的同時,亞修發現了一個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實。
那就是房裡只準備了一隻酒杯。
——現在這樣……我跟維若妮卡王女該不會算間接接吻了吧?
就在亞修心驚膽戰地分析狀況的時候——
「嗯……感覺有點熱哪。」
維若妮卡突然隨手脫掉了外袍。
「——!」
亞修趕忙撇開眼睛。
現在維若妮卡身上只穿著以絲絹縫製而成的睡衣。那件睡衣質地單薄,透明到可以看見衣服底下的肌膚,幾乎跟裸體沒有兩樣。
雖然維若妮卡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