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首都鋒提恩的阿妮亞,按照原訂計畫和米卡悟斯會合了。
自從上個月以來,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面,今天的米卡悟斯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雖然他還是一樣戴著銀色而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卻在這炙熱的酷暑披了件漆黑的斗篷,把上半身包得密不通風。
「……隨我來。」
無視阿妮亞的疑問,米卡悟斯穿過無數的窄巷,然後利用地下密道潛入了鋒提恩城的據點。
明明是戒嚴時期,一路上卻如入無人之境般沒被半個警衛撞見。
阿妮亞沿著地下密道前進的同時,一邊思忖。
——米卡悟斯大人果然跟騎士國有什麼淵源……?一般市民根本不會知道有這種地下密道的存在吧……
事實上,遑論一般市民了,在這地下密道連個警衛的影子也沒有。這裡難不成是王族專用的避難通路……?阿妮亞想到了這個可能。
假如沒錯,為什麼米卡悟斯會曉得有這樣的路線存在?
「要爬上去了。」
聽到米卡悟斯低聲提醒,阿妮亞摒除了雜念。米卡悟斯視線的前方有一座石梯。
從地下密道爬到地上,阿妮亞瞪大了眼睛。
這裡是航空艦專用的停機坪。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賽法洛斯帝國的大型航空艦——貝武夫的艦首。
至於謝普隆王國的魔導艦克勞·索拉斯、艾斯帕達聖廳的神殿艦艾斯佩蘭薩,以及羅雷亞蒙騎士國的魔導艦希瓦娜絲,則是連成一氣地並排在離貝武夫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看起來感覺就像貝武夫被孤立了一樣。
另一方面,在停機坪的另一頭,可見被燈火照耀得金碧輝煌的鋒提恩城威風凜凜地矗立於夜色中。
米卡悟斯瞥了城堡一眼後,不發一語地向貝武夫走去。
貝武夫的艦內——米卡悟斯和阿妮雅來到了一間門牌上用帝國語標示著「作戰室」的房前,入房後,一位顯然是貴族的青年上前迎接。
「呼……我等你等很久了,米卡悟斯。」
青年長了一頭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金髮,和一雙灰色的眼眸。是名會讓人錯認為女性的美男子。
同時,看得出來應該也是個習武之人。儘管修長的身軀裹了件裝飾過於繁複的服裝,但仍看得出他的體格鍛煉精實。
——這個男人,就是瓦丹霍爾邊境侯爵克勞斯……!
這名男子的事迹以前就曾經耳聞,如今第一次見到本人,阿妮亞為他散發的存在感倒抽了一口氣。
他是統治瓦丹霍爾地方的威特豪森家家主,同時也是米卡悟斯的庇護者。雖然仍是個年僅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但在帝國軍已爬升到幹部級的地位。
不僅如此,這回還準備以賽法洛斯皇帝代理人的身分出席大陸會議〈艾紐席翁〉……
「啊啊!我的米卡悟斯!你真的來了!」
克勞斯把酒杯放在桌上站了起來。而且旁若無人地擁抱了米卡悟斯。
——啥……!兩、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幹嘛啊!還是說……在帝國那算是再正常不過的問候方式?
守在門口的阿妮亞忍不住臉紅。
「唉,這個房間實在是……令人搖頭啊!充斥著濃濃的鋼鐵和機械油味,你能想像我在還里苦等你的心情嗎?你怎麼遲到這麼久?」
「我也是迫於無奈。大陸會議快到了,外頭的戒備十分森嚴,必須等到入夜才方便行動。」
「呵,說得也是。」
一會兒克勞斯放開米卡悟斯後,面露苦笑說直。
「還是先把你的左手交給你吧。」
克勞斯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鋼鐵制箱子。
「這是從帝都送來的最新型。可是足以和一輛戰車匹敵的極品喔。」
「感激不盡。」
米卡悟斯正色答禮後,把手放在箱子上。
開箱的同時,一個沉重的金屬聲隨之響起。
收納在箱子裡頭的物體,不管怎麼看都是『人類的胳臂』。
「咿……」
阿妮亞差點情不自禁地尖叫出聲,連忙捂住了嘴巴。仔細一瞧,手臂的尾端可以看見貌似電子機械的物體。
——機械式的……義肢?
克勞斯第一次把視線投向了屏住呼吸的阿妮亞身上。
「你是丹塔洛斯族的小姑娘嗎?我有聽說過你的事。」
「是、是的!我是丹塔洛斯族的族長,名叫阿妮亞。」
阿妮亞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神色緊張地回答道。對方畢竟是米卡悟斯的庇護者。絕不允許有失禮的地方。
「唔。從你剛才那個吃驚的反應看來,有關米卡悟斯左手臂的事情,你似乎被蒙在鼓裡呢。」
「左手臂……?」
阿妮亞側首不解。
眼角的餘光恰巧瞥見米卡悟斯脫掉斗篷丟在地板上。
「……!」
阿妮亞張大了雙眼。
米卡悟斯的左手臂少了手肘以下的下半截。
空蕩蕩的長衣袖輕飄飄地搖晃著。阿妮亞這才明白米卡悟斯為什麼要穿斗篷遮住上半身的理由。
「那是距今十年前所發生的事了。有個失去了名字、地位、名譽,以及左手臂的迷途少年誤闖了我們家的領地。在故國犯下重大禁忌的他,被詛咒纏身——」
「廢話少說,克勞斯。」
米卡悟斯罵聲喝斥後,克勞斯的敘舊也被迫就此中斷。阿妮亞覺得有些遺憾。只差一點點,或許就能了解米卡悟斯的過去了。
「唉,人家下封口令了。很可惜對吧?」
「不、不會……還好。」
阿妮亞感到羞恥。總覺得在克勞斯的注視下,彷彿什麼心事都藏不住。
「對了,小姑娘,你的圍巾還真是特殊呢。那是民族服裝嗎?」
話題突然轉到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向,阿妮亞錯愕不已。
阿妮亞不分春夏秋冬,脖子上總是少不了這條圍巾。可以說幾乎形同她身體的一部分。在必須拿下圍巾喬裝成鎮上少女和女服務生的時候,脖子一帶空空的感覺會讓她很沒安全感。
「是的。在山嶽地方,部族之間向來有交換小孩來締結和平協定的風俗。當年還只是幼童的我被交換到其他部族時,這條圍巾就圍在我的身上……換言之,它是證明我出身部族的圍巾。」
「唔。我這人喜愛美的事物成痴。美是一種戰勝一切的概念,你不認為嗎?我會把米卡悟斯留在身邊,為的就是這個原因。」
「呃……」
這個人究竟在說什麼?阿妮亞不禁傻眼。
「呵……瞧你一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表情。你那條圍巾的網格十分獨特,真的很美——」
「你話題也扯太遠了,克勞斯。快點把那個裝置拿出來。」
轉身面對兩人的米卡悟斯已裝上了義肢。
克勞斯領著米卡悟斯和阿妮亞移動到了武器庫。
阿妮亞原以為會是個類似倉庫的地方,等到升降梯的門打開後,整個人不禁大吃一驚。
位在艦尾的武器庫空間廣闊,足以和城館的大廳堂匹敵。
這樣的場所原本應該是設計來停放戰鬥飛空艇、裝甲車以及收放武器彈藥之用,不過現在倒是不見任何疑似兵器的物品。
然而,武器庫的深處卻設置了會一個令人聯想到「異教徒祭壇」的奇妙機械。
「那個是……?」
有一個流線型的容器被固定在阿妮亞上方,離地約十公尺高的地方。
看起來貌似單人座飛空艇的駕駛艙,不過外觀裝飾得優美華麗,以外型來說,一般的兵器根本無法與它相提並論。
不過,縱然擁有鬼斧神上般的造形美,這膠囊艙卻散發出一種陰氣。仔細觀察,甚至愈看愈有棺材或拷問器具的樣子,令人不寒而慄。
膠囊艙的底部垂掛著一條又一條的纜線,和裝置在地上的機械裝置連接在一起。
縱觀全貌,裝置體積之巨大,甚至和成年的龍族不分軒輊。機體的側面鑲嵌了無數大顆的龍綺華晶。
——這是魔導工學的裝置……!
阿妮亞倒抽了一口氣的同時,克勞斯開口向她搭話:
「你發現了嗎,小姑娘?這玩意跟米卡悟斯持有的魔導劍〈提爾鋒〉是同類的裝置。」
初聞魔導劍〈提爾鋒〉這個字眼,阿妮亞一時之間沒能會意過來,不過馬上就有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