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爭之世 第五十七章 料應厭作人間語

很多人並不是沒發現這樣子下去不是辦法,而是實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好,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當然,更多的卻是沒有那份真正的決心——

混吃等死容易,做出改變卻是艱難,多少人想著運動減肥,每天早上卻連起床的爆發力都沒有,更加別說真的去晨運晨跑做運動什麼的了。

有想法終究只是有想法。

一旦涉及到了需要改變自己早就已經熟悉了,習慣了,接受了的生活方式,去身體力行的為某個想法而努力的時候,大部分人連這種早早起床去跑步的事情都做不到。

又怎麼能夠奢望牽連甚大的計畫想法,是一下子就能夠下定決心去執行的呢?所以柳正元會這樣子也不出奇,或者應該說會這樣子才真的正常。

他很想做些什麼,但最終沒有去做……就像是很多人對於那些糟糕的事情都會義憤填膺,私底下一口一個狗官,對朝廷也是心生不滿,但要是讓他們真的做些什麼的話。

卻就沒有多少人有這麼一個膽量了。

很多人都要被逼到沒活路了,才敢做出真正的改變,絕大部分的人只要還有一絲虛幻的希望,就會死死地咬住牙關承受下來,為了家人,為了子女。

他們所能夠做出的抵抗是相當消極,例如說詛咒狗官早死,相信報應輪迴,最多就是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打開窗戶,向著衙門的方向吐一口口水。

就連貧民百姓都好,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沒有被逼到徹底的絕路,就不會真的想要進行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柳正元家大業大,父親還是刑部侍郎,自然就有著更多的顧忌了。

他想要做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去做。

更何況這天下終究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他區區一個人可以改變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去做,甚至還沒有下定決心,他就首先有了這樣的念頭,也就難怪做不出什麼成果來了。

這位公子爺有些悲哀,也有些對自己生氣,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習慣了。

他也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並不會有什麼變化,就像是往常一樣,自己看見的讓人生氣憤懣的事情多了去了……大概只要過上幾天或者多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他是這麼想的,只可惜這世上什麼都缺,唯獨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

……

一晃眼便是小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柳正元慢慢的恢複了正常,感覺似乎回到了以往的日子。

噩夢並沒有徹底離開,不過已經不像是當日那麼嚴重了,整夜都在反覆做噩夢的事情沒有再發生,只是偶爾有可能還會夢到當日的那鮮血淋漓的一幕而已。

天氣越來越寒冷,但是情況似乎是在好轉,因為叩關的遼人並沒有長驅直入,反而是在北南道一直滯留著。

儘管消息傳遞非常不便,但是根據情況猜測,遼人似乎是被當地人和邊疆官軍的頑強抵抗給死死拖住了,寸步難行……這個消息可是一時間使得天下震動,人民群眾歡欣鼓舞。

畢竟對比起來以往異族鐵蹄來去自如,邊疆官軍就是個廢物的結果,今年竟然能夠糾纏得有來有往,難分難解的,自然是令得很多人喜出望外了。

不知道多少文人騷客一時間心潮澎湃,要留下自己的墨寶讚頌這難得的勝利成果,也不知道有多少朝中「能臣」理所當然的將這份功勞歸在自己的名下,他們的理由也是相當充分——

邊防戰事在今年會有這樣喜人的成績,自然是因為自己今年針砭時事的奏章之類的指導章程起了作用,一針見血,高瞻遠矚,高屋建瓴,高人一等……

不然的話,就憑邊疆的那一群低賤的武將,怎麼可能會得到這樣可喜可賀的成果?這潑天的功勞,也是那一群只懂得舞刀弄槍,不識聖人教化的俗人可以染指的?

真真是天大的一個笑話!

不過有這樣的意見的人不只是一個,每一年,大家都習慣性的批判過邊防無能的景象,而這也導致了很多人都上過相應的奏章……

既然現在出了成績,大家都有充分理由覺得這主要是自己眼光遠大、未卜先知之功勞。

可以說北地的官軍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發表反對意見,朝中的「能臣」們就自己打起來了。

不過他們在某些方面照樣還是很有大局觀,那就是一致提出雖然遼人今年沒能夠長驅直入,但終究對方才是勢大的一方,萬萬不可過於激怒遼人,所以還是要堅持以和為貴的理念……

總結一下,那就是要量中原之物力,結異族之歡心。花點錢買平安就是了,就算是自己這一方佔優勢,也必須認清這個事實。

只能夠說朝野上下,投降派理念深入人心,一家獨大。

柳正元自然也從父親的口中,聽到了朝中的那些所謂治世能臣的高談闊論,也知道了皇室一向的懦弱態度,心中只能夠苦笑不已,更是悲哀。

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真的說出一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語,因此只是很平靜的聽完自己父親隨口說出的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就結束了一場家宴。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鬱結之氣,再加上這小半個月的都沒有怎麼出去,所以這位公子爺心煩意躁之下,最終還是決定在晚上出去逛一逛夜市。

然後——

「今天怎麼好像有些冷清的樣子?」看著昔日繁榮的街巷,在今天傍晚卻就已經一片寂寥冷清,行人都沒有幾個,即使是有,也是加快腳步匆匆忙忙的。

那副焦急的樣子,惶惶不安的神態,簡直就好似是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一樣。

伴隨著微弱的夕陽光輝慢慢落下,街巷上的行人就變得更加稀少了,這讓年輕公子很是懷疑,難道說開封府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又恢複了宵禁制度嗎?入夜之後就不得再在街上逗留了?

不過不太可能啊,而且真要是這樣的話,自己出府的時候,不會沒有人提醒自己的。

還有就是,看那些人的神態表情,倒更加像是害怕陽光落下,黑夜到來的樣子,彷彿那個時候自己繼續滯留在外面,會發生不好的事情那樣。

「公子……這種情況其實在七八日之前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據說是城中出現了一些……一些不太好的傳聞。」

面對詢問,隨行的心腹略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老實說還和公子你之前讓我們去查的那件事有關,從那天之後開始,城裡就陸陸續續的有人死去,而且死狀都是一樣的,都是被什麼東西吃掉了身上的肉塊……」

「唔……!!」柳正元本來已經就要忘記這件事了,現在陡然被提醒回憶起來,霎時間臉色微微一變。

城裡陸陸續續的有人死去?而且死狀一樣?這是什麼意思?

隨著那個下仆仔細的解釋,柳正元也就慢慢的明白了過來,順便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

原來是從當日王員外一家三口慘死開始,某種靈異事件似乎就開始爆發了。就好像是傳染病一樣,只不過要比那個更加誇張。

王員外一家三口只是開始,之後就連負責這樁在世人看來簡直微不足道的案子,但是為了省事,直接對幾個百姓屈打成招一天結案的幾個捕快,竟然也被滅門。

而且死狀一樣的凄慘,都是被發現了的時候,屍體幾乎已經被吃了個乾淨,最瘮人的就是骨頭上竟然有人的齒痕……

這下子可就引發了掀然大波,雖然官府努力闢謠,說一切都是無中生有,但是消息卻不知道怎麼的還是泄露了出去,並且迅速的一傳十十傳百。

再加上這是天子腳下,御史台一天到晚都在盯著有打小報告的機會,出了這樣的惡劣的事情,開封府尹自然也沒有任何的特權讓他們賣自己面子。

多如雪花的奏章,都在指責這件事,皇帝也親自作出批示,要求儘快處理這麼惡劣的案子。

——可以說,在這麼一個階段的時候,大部分人都還不相信是真的有什麼惡鬼害人,只是以為是有什麼狠辣的兇徒裝神弄鬼,行不法之事。

然而狗改不了吃屎,皇帝親自批示,朝中施加壓力,開封府尹自然急於結案。他不可能慢條斯理的慢慢追查,到最後卻有很大可能發現自己根本抓不住兇手,給自己的政治生涯留下洗不掉的污點。

所以他也理所當然的根據就近原則,直接在案發地點附近抓來十好幾人,一頓毒打屈打成招,以最快的速度,將罪名定下來,竟然在第三天就已經結了案。

這還算是好的,要不是為了儘可能的編造得合理一些,一天破案顯得有些假,開封府尹甚至完全用不了三天的時間。

接著,這位開封府尹就在朝廷的讚揚聲中,於第四天晚上被滅了滿門,這一次闔家上下連帶著僕人管家都無法倖免,上百人一夜之間被一體斬絕!

而且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同樣基本上被吃了個精光……

這下子,整個開封府幾乎炸開了鍋,朝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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