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七章 正與此意同一塗(續)

漢末,守歲習俗已經初見端倪,雖然各處不同,但大約點起燭火,全家熬夜過年的習俗還是有的。

於是乎,眼見著新年的宴會波瀾不驚,天色也不早,公孫珣便乾脆宣告解散宴會,讓諸臣工回家過年,也是方便自家私宴守歲的意思。

不過,由於幾位有所求的使者意圖都很明確,所以宴會末尾,公孫珣還是乾脆花了一刻鐘不到的時間跟這些人一一交流,並做了明確答覆。

對士武當然是好言安慰,而且公孫珣還乾脆詢問對方有無留在鄴下為官的心思?

若有,便直接入台閣為官,若無,卻也無妨,那就大肆賞賜,讓對方安心回去。話說的明明白白,對此,士武倒是早有準備,直接叩首謝恩,當場改了稱呼,成為了燕國臣子。

公孫珣自然滿意,復又以其遠道而來,無處守歲為理由,留對方宿於銅雀台,與台上衛士、義從一同守歲。

接下來,對劉瑁,燕公卻是當著諸多使者的面重申一遍伐蜀的必然性,然後勸降如故,但最後也依然保持了體面,留這位身份尷尬的劉焉三子宿於銅雀台。

再接下來是劉表的使者蒯良。

其實,在南陽交接完成,公孫珣又公開表達了伐蜀的意願後,河北和荊州之間反而沒有了過多的核心利益牽扯,蒯良此行的意圖也就是一個表達恭順避免交戰的政治姿態,外加一個請求帶回黃忠及其所部的要求罷了。

對此,公孫珣拒絕的很直接,不給!

理由也很高大上,他要用這支荊州兵去修復洛陽故都,所以非但不給,還要蒯良回去通知劉表,再派個幾萬人過來,以示劉表和荊州諸位對大漢的忠忱與對他這位燕公的尊重。

蒯良無可奈何,只能唯唯諾諾,訕訕坐回到位中,而公孫珣居然沒有開口留同樣是遠道而來的其人宿於銅雀台。

接下來,劉備的使者張紘這裡的條件和要求就都很直接也很具可操作性了……其人帶來的條件是,以春耕為界限,雙方和平交接兩淮之地;要求則是歸還劉曄與官渡俘虜。

對此,公孫珣也很現實,他認可,甚至尊重劉備這種避免傷亡且照顧到農業生產的出色建議,原則上表示同意,但按照此戰後他親手發布的赦令,劉曄及其部降卒已經受到了赦免,所以應該尊重他們自己的意願……一句話,看在劉備提出了一個很有建設性意見的面子,他願意放開限制,想跟劉備去江南的人他不挽留,但想留在河北或者歸兩淮安置的人劉備也沒理由帶走!

張紘儼然早就得到了談判底線,見到公孫珣如此直接和坦誠,便也乾脆當場答應。

隨即,張紘也被挽留,宿於銅雀台上。

接下來的孫權使者秦松倒沒有什麼讓公孫珣驚喜的地方,甚至連一句生子當如孫權的機會都不給燕公……想想也是,孫策剛死於河北,孫氏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快說出降服二字的,甚至於孫權剛剛即位,主少國疑,內部意見能不能統一,還能不能延續下去都不好說,又怎麼可能有什麼說法呢?

實際上,秦松這裡唯一引起鄴下群臣注意的,居然是其人作為遠道而來的使者,居然和蒯良一起都沒有被允許留宿於銅雀台……須知道,燕公之前未歸,此處乃是公孫大娘做主,按照這位的命令,很多籍貫在外地的單身官吏、軍官,乃至於士卒都被特許於今日留在銅雀台,並賞賜酒肉,參與守歲!

只能說,這倆人被攆回驛館,也是直接體現了燕公的私人好惡!唯獨不知道是針對這二人,還是針對這二人身後之人了。

其實,守歲這個東西也沒什麼好說的,吃頓飯,乾熬便是。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燕公整整七月未返,倒是在發放完賞賜,慰問完留守銅雀台的臣僚以後,趁機轉回後堂上,和家人多說了幾句話。

尤其是公孫大娘,此戰之後,母子二人本該有些交流的。

實際上,眼見到公孫珣與公孫大娘並座於堂上偏後的角落中,周圍除了有使女奉上新茶以外,燕國國後(其實只是國公夫人)趙芸以下,各自約束子女,俱皆知趣沒有打擾,便是幾隻貓都被一時小心看管了起來。

「我剛才查驗賞賜名目才知道,數年前叔治妻子在長安去世後,他居然一直都未續弦,母親知道此事嗎?」

出乎意料,母子二人都沒有談及什麼曹操呂布之死,反而是從一個意外的話題展開。

「你娘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公孫大娘扶了扶眼鏡,這意味著她顯得有些尷尬。「這事可能怪我……」

「怎麼說?」公孫珣不免好奇。

「當年他妻子去世後不久,我給他送過兩個三韓出身的婢女,本意是做妾室。」公孫大娘再度扶了下眼鏡。「你也知道那批三韓婢女的來歷,你的下屬基本上也沒人在意,在意的也都藏心裡……但我也沒成想,到他這兒居然一直沒納入房裡,也沒再娶妻,只是留著替他帶兩個兒子。」

「這倒是挺……」公孫珣也有些尷尬起來。「得給他張羅一門親事。」

「不好找。」公孫大娘連連搖頭。「身份和年紀擺在那裡,哪裡有這麼合適的寡婦?可要找正經及笄的小姑娘,卻又得考慮輩分、身份。」

「叔治的品性、相貌都沒問題。」公孫珣連連搖頭。「又是堂堂七相之一,將來有定鼎的一天,定下任期制度,他說不得和審正南一樣都要再做一任首相的,怎麼能找不到老婆呢?這豈不是太荒謬?」

「不是找不到。」公孫大娘也愈發無奈。「心裡樂意把女兒嫁過來的肯定一大把,但不是真的圖富貴攀高枝的,便是擔心會被人說成圖富貴攀高枝……主要是他年紀不上不下……低一點,三十五以下,無論如何都能輕鬆再娶,高一點過了四十五,孩子束髮了,也就沒必要找了,唯獨現在這樣,著實困難。」

「越是這樣越是得給找一個啊。」公孫珣攤手以對。「畢竟人家在長安本能輕鬆續弦的……這不是被咱們給斷了嗎?」

公孫大娘也是一時無奈。

而過了半晌,不知道為何,公孫大娘卻是望著堂前一人若有所思起來,母子連心,公孫珣順著自家母親的目光一看,卻也是登時想到了一個人選。

「可行嗎?」公孫珣反而有些惴惴。「輩分的確難得合適,但那丫頭十七八歲都沒議論婚姻,儼然是蔡老頭想尋一個良配……我一直想著司馬懿倒是合適,哪天跟他說一下呢?」

「司馬懿自去找老厭物,要什麼蔡氏女?」公孫大娘不以為然。「你也是,亂點鴛鴦譜就不說了,難道還嫌他的河內鄉黨不夠強盛嗎?」

公孫珣微微一笑,倒是沒再多說。

知子莫若母,公孫大娘眼見自己兒子發笑,卻是立即就懂:「你也別笑我敏感,你殺呂布不也是如此嗎?」

公孫珣並不說話,這時候多說多錯。

「就這麼說吧。」公孫大娘忽然渾身輕鬆起來。「過了年,我去尋蔡老頭說一說,他若是真心不想嫁,也就算了,他若是猶猶豫豫,為娘我就直接順水推舟……」

公孫珣微微頷首,卻又繼續望著因為孩子太多貓也太多而漸漸熱鬧起來的堂前欲言又止。

「阿離怎麼說?」公孫大娘卻是乾脆挑明了。「你之前顧忌呂扶,一直沒有答應,現在呂扶戰場上那樣就沒了,你也給呂子衡那麼大的補償了,總不至於再猶豫了吧?」

「那就諸葛亮吧!」公孫珣在座中啜了一口茶,方才微微嘆氣。「母親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也確實沒更好的人選了。」

「那就這麼定了!」公孫大娘也鬆了一口氣。「想當年那丫頭小時候,我還想過周瑜、孫策呢,結果被你這一戰殺了個乾淨,腦袋都砍下來了!」

「殺之前人家也都娶妻了,一個位列諸侯,一個揚州第一世族新一代的掌舵人,怎麼可能不從小定親?而且以孫策那種性格,臨到跟前母親你也會不樂意的。」

「這倒也是,也不知道大小喬在哪裡?」

「也就別想什麼大小喬了,讓人家安生過日子吧,沒嫁給那倆人,說不得是好事。」

「那……阿定呢?甄家的……甄姬?」母子二人越說越順暢。

「這還用說嗎?早十幾年前我就許下了這樁婚事,不能變卦的。」

「阿平是董白……十五以上的,還差個阿臻。」

「母親有人選嗎?」

「你覺得溫恢如何?很有教養的一個孩子,還是個孤兒,身家清白。」

「可以……」公孫珣對溫恢印象很好,所以稍一思索便直接頷首。

話說,這倒不是他如何看輕公孫臻,主要是此番回來,連長子都晉位五官中郎將了,作為父親,他已經有了些覺悟,該撒手還是得撒手。

「其實,按照『經驗』,皇家子女本該和功臣子弟,尤其是元從、武勛之後聯姻的。」公孫大娘復又微微感慨。「呂扶死訊傳過來,我是想過呂據的,呂據這孩子其實挺不錯,就是性格急躁了點。」

「阿越那裡女孩多,給他配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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