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三十章 愛嘆非為婚姻故

建安二年,時值夏末,漢破虜將軍孫堅遇刺身死,其副將朱治與其侄孫賁引大軍扶靈順淯水北上歸宛城,只留校尉李通引兵三千駐守鄧縣,消息傳開,天下震動。

這種震動甚至超過了之前袁紹身死,因為袁紹與公孫珣兩強相爭時,戰略決戰的姿態非常明顯,所以天下其實對任何一方的迅速敗亡都有所想像與預料,更別說袁紹身死前先有梁期之敗,後有界橋大潰,還有長達數十日的追擊戰了。

仔細想想,上一次如此震動天下人心的『突發』事件,恐怕還要追溯到賈詡忽然獻出潼關,引公孫珣長驅直入郿塢那次……沒辦法,孫文台死的太快了,而且毫無預兆,更是和他之前的連番大勝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過,隨著消息傳開,這件註定要改變天下局勢的事件所引發的震動卻只是停留在各路諸侯內部的討論層級,並未引起任何實質性的動作……鞭長莫及的那些暫且不提,中原地區幾家利益相關的相鄰諸侯卻都有各自忌憚與無奈之處。

照理說,劉表應該是最沒有心理壓力的一個,他的襄陽城都成前線了,前後死傷數萬,麾下一郡太守都被砍了,還有什麼可在意的?直接反撲就是了!

但是,其人作為之前孫堅的主要對手,偏偏剛剛經歷了兩場傷筋動骨的大敗,根本無力反撲,他需要時間從荊南地區調集兵力。於是乎,劉景升在確定自己暫時沒有出兵能力以後,反而率先派出了弔喪使者……以示兩國交兵,致哀如常,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稱讚。

至於曹操和劉備,二者自然有力,實際上正牌豫州刺史劉備此時乾脆正引兵在汝南境內替孫堅剿匪呢,只要他想,整個汝南隨時可以入手;而曹操麾下李進也負責輸送軍糧,此時正在潁川境內。

但是二人都有巨大的心理壓力,義兄剛死,孤兒寡母,天下矚目,你怎麼好意思吃絕戶?

換言之,孫文台之死註定要引發大波瀾,卻因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反而一時風平浪靜……眾人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孫堅的棺槨被送到宛城,然後放任那些孫堅的舊部和家人們自己磋商。

不過,也就是如此了。

隨著孫堅的屍首回到宛城,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動手了……七月初,當孫策以孝子的名義向四方發出訃告之時,幾乎被人遺忘的後將軍袁公路忽然出手,試圖控制內部空虛且無主的江夏!

中原群雄目瞪口呆,號稱八駿,自有一番氣度的劉表更是氣急敗壞,恨不能先抽自己兩個嘴巴子,再把袁術這廝給大卸八塊。

然而,面對袁公路幾乎與奇葩的鳩佔鵲巢,劉景升居然一時無能為力……襄陽門口的鄧縣尚有數千敵軍,他都一時無力驅除,又怎麼敢隨意出兵去收復江夏?

於是乎,袁術僅憑當日逃離南陽時僅有的數百近衛,竟然成功控制了其人進入江夏後落腳的安陸,並在城中強征了兩三千『部隊』,繼續順涢水南下穿越雲夢澤,試圖攻取江夏郡治西陵城!

這下子,劉表實在是不能忍了,其人雖然不敢動襄陽城內守軍,卻接連下令,要求江夏各縣組織兵馬就地防禦,同時傳令長沙、武陵二郡,即刻動員兵馬集合於南郡南面重鎮江陵城。並以部將吳巨、文聘為中郎將,其中吳巨先行入江夏,進入雲夢澤西面的竟陵城組織防禦,文聘則往江陵聚集兵馬。

然而,此番安排後劉表卻依舊難安……他不是缺乏力量,而是缺乏時間!

聚集兵馬需要時間,然後大軍越過雲夢澤去討伐袁術更需要時間,而與此同時,孫堅身死,北面南陽地區說不定會出什麼天大的亂子,這要是兵馬還在聚集中,西陵城就沒了,最後演變成隔著雲夢澤的長久對峙,再加上之前的大敗,屆時莫說會錯失北面良機,就連荊州內部也會生亂的!

而就在這時,屁股上中了一箭,正在家養傷的蔡瑁,卻讓人抬著他進入了劉表的官寺,並趴在榻上向劉表推薦了一個人——正是九原呂布!

平心而論,劉表不是蠢貨,他知道呂布對蔡瑁有救命之恩,此番必然是呂布主動求往江夏領兵,而且他對呂布這個人也非常熟悉……二人當年在洛陽北軍是真正的同僚,所以和蔡瑁不同,他是極度信不過這個當世虓虎,甚至是極度警惕的。

然而,正是出於這種警惕,他反而同意了蔡瑁的請求——因為此時襄陽空虛,相比較於去江夏,他更擔心呂奉先留在城內。

於是乎,劉表設宴款待呂布,二人立下君子之約,若呂布此番能入西陵城攔住袁術為禍江夏,那等荊南部隊彙集,其人一定會出兵五千助呂布北上南陽赴任,最起碼要將比水東岸數縣以及新野、朝陽、鄧縣等地取下給呂溫侯立足。

得此明信,呂奉先再無猶疑,其人攜帶加蓋了劉表印信的軍令,率八百騎兵直接在襄陽城西南的檀溪水道登上了偽裝為商船的大舟,然後進入漢水順流而下去了……正所謂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輕舟順流而下何其迅速,不過十餘日呂布這八百騎便於後世武漢地區此時只是一片沼澤地的漢江口轉入長江,又行了數十里,便棄舟上岸,來到了西陵城南。

值得一提的是,袁術的部隊要去西陵的話也是需要從漢江走的,而且他的路程比呂布更近,也早已經進入了長江,卻居然沒有在漢江口與涢水口設置防禦點,反而在富饒的長江兩岸沿途劫掠,補充軍資,搞得呂布的商船都白白偽裝了。

八百并州騎兵,此時早已經吐到腿軟,所攜戰馬也倒斃了數十頭……然而,呂奉先如此神速,到底是取得了戰略優勢,其人帶著東倒西歪的下屬進入西陵城整整一日後,袁術的部隊方才姍姍來遲,卻望著西陵城前列陣整齊的七百騎兵和那面呂字大旗目瞪口呆。

一瞬間,向來勇於面對人生的後將軍袁公路甚至有些絕望。

「要不按照閻主簿之前建議的那樣,咱們回南陽吧?」當日晚間,一矢未發便收兵回到江邊渡口,身側只有兩三千新兵的袁術用過蜂蜜水以後,很認真的朝自己主簿閻象徵詢了一下意見。

實際上,混到這份上,這位後將軍身側此時也就是寥寥幾個忠臣還在,其餘跟在身邊無外乎是一些姬妾、子女,以及養著的一些卜者、巫醫之流而已。

紀靈既死,不問閻象,還能問誰?

「此時回南陽恐怕也難吧?」坐在馬紮上的閻象婉拒了侍者遞來的蜂蜜水,略微為難的分析道。「當時屬下勸主公回南陽,在比水東岸觀望局勢,是因為孫堅身死,撤軍後比水東岸空虛,而襄陽、鄧縣相持之下反而無力干涉……彼時主公若能在比水東岸重整力量,以劉表的心思,未必就不能再支持我們佔據淯水,為他屏障。可如今,一來咱們跟劉表翻了臉;二來也失了時機……天知道此時南陽是個什麼情形?」

「你說的有道理。」袁術癱坐在燭火旁的榻上,稍作思索後也是滿臉無奈之意。「之前是有機會的,但如今孫堅都已經發喪十幾天了,曹操和劉備早該接手潁川、汝南,然後進據南陽了,南陽那裡現在是孫堅的舊部和孫劉的主力,恐怕真就沒我的份了!但如今呂布搶在我之前進了西陵城,以他的戰力,外加西陵城的高大,我是無論如何也奪不下來的……難道要我回安陸等死嗎?」

「安陸不能回!」閻象正色答道。「一旦回到安陸,屆時南不能出雲夢澤,北不能歸南陽,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也是。」袁術愈發無奈。「那就只有一條路了……」

閻象好奇看向自家主公。

「閻主簿,你說我們順江而下,去彭澤如何?」袁術懇切相詢。

「彭澤有落腳之地嗎?」閻象一時不解。「彭澤屬豫章,豫章太守朱皓不是之前與主公鬧翻了嗎?當時主公表周術為豫章太守、劉表表諸葛玄為豫章太守,俱為朱公偉引會稽兵所敗,如今勢窮往投,他能容我們?」

「不是去彭澤縣。」袁術趕緊解釋。「我如何不知道朱氏父子也是起了異心,以江東為私據……我是說,咱們去彭澤大湖中!」

閻象愈發不解。

「當日我所表的廬江太守劉勛,敗給了劉備,便引眾逃到了彭澤湖中,在那裡逍遙……」袁術趕緊解釋清楚。「你說我們去那裡,去尋他為伴如何?」

閻象目瞪口呆,然後連連搖頭。

「是了!」袁術恍然大悟。「劉勛如何會容我?他必然怕我去彭澤後為我所制!」

「不是這個……」

「可是閻主簿,這麼一說的話,我袁公路豈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不知為何,袁術忽然有些哀傷。「這才四年啊,怎麼就落到這個下場了呢?可憐我子袁耀才十四歲,兩個女兒,一個剛剛及笄,一個才七歲,到時候誰給她們置辦嫁妝呢?」

閻象見狀也是有些感慨……不過,其人聞得最後一句,卻又忽然茅塞頓開,心中生出一個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來。

「主公!」閻象猶豫許久,方才小心挪動馬扎靠近袁術榻前,然後低聲相對。「你聽過疏不間親四字嗎?」

「主簿何意?」袁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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