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三十四章 紛紛入歧途

成皋火起,自然是劉玄德得手了。

其人的計策說來也簡單,便是讓張飛和于禁臨陣去對付華雄,最好能斬首,然後讓袁紹大張旗鼓恐嚇虎牢關守軍,而這個時候他趁機和樂進、呂岱一起出兵從水路摸黑偷襲成皋。

不過,這也就是說起來簡單而已……

首先,水路偷襲成皋,黃河一覽無餘,想要行船偷襲,只能趁著晚上偷偷潛行過虎牢關北面的水域,而且由於缺乏渡口設備,所以一次運輸規模註定不能太大,否則必然會有所驚動;

其次,成皋乃是大城,又與虎牢關、洛陽、五社津互為表裡,相互支撐,尤其是虎牢關,距離成皋太近……或者說,成皋本身就是虎牢關防禦體系的一部分,那一旦不能一戰而得手,偷襲的部隊註定就要在前後失援的狀態下在城下被格殺殆盡。

所以,這個策略只是看起來簡單,其實兇險非常……一個重要前提就是成皋守軍被大面積調出,而且虎牢關那邊倉惶失措,根本無能為。

換言之,如果張飛這裡不能陣斬華雄,那之前就到黃河邊上等候的劉備和樂進、呂岱恐怕根本不會上船。

但毫無疑問,劉備賭贏了……他看出來華雄漸漸驕橫,華雄果然驕橫到以身為餌;他信任張飛,張飛也一戰而成奇功;他讚賞于禁和樂進,這兩人也都表現出色,一個幫張飛牽制住了華雄,毫無破綻,一個隨他夜間攀城,一戰而下;甚至包括袁紹和曹操,也都回報了他的信任,並反過來信任了他。

而且,就連虎牢關的守軍也沒讓他失望!

隨著成皋火起,原本就因為華雄身死而喪膽的虎牢關中士卒紛紛失措。

在曹操的一力建議下,袁紹拔劍而起,號令各路諸侯全力出兵,一邊用最原始的方法連夜攻城,燒城門、懸索爬牆,一邊用船隻通過黃河不停運送兵馬到虎牢關身後支援劉備……而與此同時,劉備在拿下成皋放火之後,居然沒有據城而守,反而當機立斷,傾巢而出,全軍轉向虎牢關身後,連夜夾擊此關!

戰至中夜,西涼軍全軍大潰,關中兵馬逃竄、投降的不計其數,虎牢關全線告破,而劉玄德則是在虎牢關中與袁、曹等諸侯相會的。

雙方見面,袁紹對劉備和所有出戰將士大加讚賞,曹操、鮑信、張超也分別對樂進、于禁、呂岱予以賞賜,然後各路諸侯更是合力拿出了一筆財貨,以作賞賜,以至於聯軍上下,一時歡騰,自然就更不必多言了。

不過,這種歡騰的氣氛很快就消失了。

麻煩是張邈、張超二人惹出來的……這對兄弟眼見著洛陽在前,忍不住擅自出兵,但二人所部近三萬餘大軍,先被段煨層層阻擊,部隊嚴重脫節,然後又被匆匆回援的徐榮部、李傕部、李蒙部等近兩萬步騎兵合力夾擊於洛陽城下,以至於全軍大潰。

來不及等身後聯軍的支援,兄弟二人便倉惶逃回了成皋。而經過戰後統計,這一戰二張居然損失過萬……之前的勝利氣氛瞬間全無不說,關鍵是聯軍重新醒悟到了戰力差距,以至於全軍頓挫,不得不重新陷入對峙狀態。

一時間,即便是袁紹也不由長吁短嘆起來……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更讓袁本初崩潰的是,僅僅是數日後,董卓方又很貼心的主動傳來消息,告知袁紹,他叔叔全家還有他兄長袁基全家剛剛被董相國給砍了,請他去長安收屍!

話說,董卓想砍袁隗、袁基很久了,而且理由天下人盡知,無外乎就是二袁據關東跟他打仗嘛,袁氏與董氏實際上水火不容。而之所以久久沒動手,無外乎礙於袁隗曾是他的舉主,而且袁氏在洛陽根深蒂固,袁隗又是當朝太傅,需要考慮政治影響。

那麼為什麼現在不需要考慮了呢?

答案很簡單,回到關中後,關中的富饒與易守難攻給董仲穎帶來了足夠任性的底氣和安全感。

原本所有人,包括公孫珣、袁紹,都覺的董相國之前在洛陽已經很放縱很強暴無度了,但是董相國還是用事實來告訴兩個晚輩,他們還是太年輕了太天真了。

常人是很難想像董卓進入關中後是如何放飛自我的!

短短半月間,他開過人頭宴……就是一邊召集公卿大宴賓客,一邊讓人把北地郡造反的叛軍士卒當眾在宴會上處刑,據說公卿驚嚇到嘔吐的人不計其數。

他還爆發了人生第二春。

話說,皇甫嵩的叔叔,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的繼室還在世,而且還風韻猶存,於是乎,作為一名老光棍董相國就想娶人家,以此來跟在關中、涼州都影響力深刻的皇甫氏聯姻,而人家不樂意,他竟然當場當眾打死了皇甫嵩的嬸子!

消息傳來,皇甫嵩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即穿越回到兩年前,就在關中弄死董卓!

他甚至造了安樂窩。

董卓布置好關中的防衛後,卻不喜歡住在長安,便讓自己弟弟董旻留守長安,讓王允負責朝政,然後自己回到了他的封地郿縣,就這個地方挨著渭水建造了一個塢堡,號稱郿塢,然後將之前搜刮洛陽時搞來的珍寶、財貨,還有軍糧、甲胄全都聚集到了此地……平心而論,董仲穎此舉並非只是貪圖享樂,因為郿縣這個地方本身處於渭水要道之上,他在這裡坐鎮能夠對涼州、益州造成巨大震懾力。

實際上,董卓開始在郿塢營造大本營以後,馬騰、韓遂二人便再度表達了恭順的意思,而董卓本人也開始嘗試對漢中用兵。

那麼這種情況下,肆無忌憚的董相國隨手滅了袁氏全族,警告一下袁紹似乎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而且你還別說,所謂袁隗與關東逆賊交通的這個罪名還真不是胡扯的——洛陽張超戰敗,很多人被俘,其中便有廣陵人供出了一件事情,袁氏子弟,曾經為袁隗太傅屬吏的袁綏逃出洛陽後居然去了廣陵,此時正在廣陵替張超主持郡中事物。

所以袁隗交通關東諸侯的事情也算是證據確鑿了,那就砍了唄!

而袁紹聞得此事,驚慌憤恨之餘居然犯了頭疼病,整日只能卧榻論事……這種情況下,不要說進軍洛陽了,便是各路諸侯都不好來找袁紹商議事情了,也就是袁本初幾個幕中心腹可以勉強出入彙報。

不過這一日,有一人忽然到來,袁紹不太好見,卻又不得不見——來人喚做沮授,乃是冀州名士,如今正在冀州牧韓馥麾下為從事,乃是前來輸送後勤糧草兼詢問潘鳳死訊的,如今聽到袁紹得病,更是親自前來慰問。

「原來如此。」

立在榻前的沮授聽完逢紀的講述後,倒是微微頷首,並沒有太多追究的意思。「此事我自然會稟報韓冀州,請他獨斷。至於袁車騎,既然得了病,又遇到了袁太傅的噩耗,依我看,不妨安心養病,再論其他。」

逢紀聞言一時不語,倒是先看向了隔著一個紗布帘子的床榻,眼瞅著帘子後的身影微微欠身咳嗽了兩下,這才轉向身前的沮授:「此事還要多多勞煩公與兄了……我家將軍本就有頭疼的老毛病,此番噩耗傳來,驟然犯了舊疾也是讓人無奈……到了鄴城,一定要和韓冀州多多說明。」

沮授自然是滿口答應,而稍微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對著帘子後的身影微微欠身行禮,就要轉身而去了。

然而,沮公與剛要出門,卻又迎面撞上數人,而且其中一人更是上來便從腰中抱住了沮授,將其硬推回到了袁紹養病的內室……這還不算,緊隨此人身後的另一名文士乾脆號令甲士用人牆堵住了大門。

「仲治這是何意?」沮授倒也不懼,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而已。「太傅身死,我還要著急回去稟報韓冀州,他為太傅故吏,肯定也是要為之神傷的,而且袁車騎正在病中……」

「沮君!」攔住沮授的自然是辛評了,只見其人死死拽住對方胳膊,倒是乾脆利索。「正是聽聞沮君醫術河北第一,才想請你來為我家將軍診治一二!」

沮授不由搖頭:「我何時學的醫術?這是以訛傳訛,還請仲治速速放我離開。」

「公與兄何必過謙?」另一人捻須上前擋住去路,卻是辛評同鄉潁川郭圖。「仲治兄族中與我族中上下如今全在鄴城,族人來信都說你是河北醫術無雙……既然至此,如何能不為我家將軍診斷一二就想著離開呢?」

沮授愈發覺得好笑,但也不分辨,只是使出力氣,努力掙脫辛評,復又繞過郭圖……然而,其人來到門前,那些立在門中的甲士卻是面無表情,只是扶刀攔住去路。

沮授環視一周,只見周圍說得上話的人雖然神色不一,卻都只盯著他不語,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攤手反問:「何至於此?」

「我們也是無可奈何了!」辛評微微拱手行禮。「我家將軍若是一病不起,我等豈不是要淪為無依無靠之人?還請公與兄見諒?」

沮授無可奈何:「只是稍作診斷?」

「不錯。」身後逢紀雖然不清楚辛評、郭圖二人此舉的緣由,但也不是不知機之人,於是當即應聲配合。「若公與兄能為我家將軍稍作診斷,必然不吝重謝!」

「重謝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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