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獻策

高句麗人一旦找對了法子,那剩下的就是純粹拿人命來消耗了!

而公孫珣也並沒有跟對方搞什麼血勇之爭,他在台上看的清楚,等到第一道柵欄被拖拽開了三個口子後,就立即向徐榮發出指示,讓對方主動放棄了第一道柵欄。

當然,高句麗人第一日的攻勢也僅僅是如此了……畢竟天色漸暗,以高句麗士兵的素質,實在是不足以支撐夜戰。這要是被漢軍反衝回來,那說不定會一夜潰散,那可就樂子大了。而明臨答夫也還不至於犯這種錯誤,所以高句麗人終究是在破壞了第一道柵欄後,便扔下大量的屍首直接退了回去。

正式交戰的第一日就這麼結束,漢軍傷亡與高句麗的死傷幾乎不成比例,而漢軍付出的代價更多的僅僅是那一道柵欄。

但是說一千道一萬,高句麗人也畢竟掌握了對付漢軍防衛設施的方法……至於說這種法子註定要付出大量死傷的問題,講實話,兵力異常充足的高句麗人明顯不惜命!

實際上等到了第二日,掌握了應對法子的高句麗人甚至還驅趕了那些原本用來運糧的奴隸、婦女來充當肉盾,哀嚎聲響徹戰場,不要說陣前的漢軍了,便是遙遙看到這一幕的公孫珣一時都有些動搖。

而得益於高句麗人的這種不惜性命,這第二日的戰鬥,非但把之前漢軍連夜補修好的第二道柵欄給拖倒、拖走,便是營牆前的第一道柵欄也被告攻破!

「如此下去,絕不可能再撐過三日!」

和沉浸在『大勝』中的底層士兵相比,徐榮等高級軍官看的更為透徹。

「說的對,便是王叔治和簡位居他們提前在後面製作了不少成型的柵欄,我們可以連夜再修補好一層防線……可那又如何呢?明日高句麗人若是不惜牲畜和人命,半日就可以將這條破破爛爛的柵欄給徹底拔掉,而下午就能舉著梯子云集爬牆!」

「高句麗人死了那麼多,怕是要休整一日才好正式攀爬營牆吧?」

「便是明臨答夫下令修整一日,也不過再拖一日罷了,後日還是要直接攻擊營牆,而營牆一旦被攀上,便要直接肉搏!」

「正是這個意思,軍中士卒多因為之前兩層柵欄殺傷甚重,而營牆又比柵欄堅固,所以個個振奮,以為勝券在握……但實際上他們哪裡曉得,之前能夠殺傷那麼多,靠的全是營牆和柵欄的配合,營牆上的弓箭才是殺傷主力!而營牆一旦被攀上,便要淪為肉搏戰場,弓手就不能再居高臨下從容殺敵了,屆時我軍殺傷力就會大打折扣。」

「其實我軍本就是騎兵居多,並不善於防守。」

「那又如何呢?如此局面難道還能主動攻出去嗎?地形限制太大,對面營寨也壓的太近。」

「終究只是山谷中的營寨,上面的望樓、高台全都是臨時搭建的,營牆本身的高度、厚度都遠遠比不上正經的城牆!而以高句麗人這種不死不休的氣勢,怕是一旦陷入肉搏後就撐不過兩日……徐司馬三日之說,還是有道理的。」

「而且相比較於此處,左右小營更是危險,他們的營牆更薄弱,只是稍微有些地利而已。至於左右小營一旦失去,大營三面被圍,怕立即就要撐不住。」

「左右小營一失,兩位公孫家的公子又如何呢?他們二人現在還在二營中沒有過來,僅此一事,信不信你我都不能再回遼西?」

眾人一時沉默不言。

「將軍在何處?」良久,還是率先議論開來的徐榮忍不住再度發問。「為何還沒來?」

「在與王戶曹一起慰問傷員。」剛剛上到台上的韓當坦誠答道。「我家少君將自己原本的大帳改成了傷員養傷的地方,所以才會讓你我來到此處高台上等候軍議。」

「慰問傷員固然是古名將之風。」徐榮蹙眉道。「但眼前局勢……」

「眼前局勢又如何?」就在這時,高台下的階梯上登時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儼然是公孫珣慰問傷員回來了。

「將軍!」

「少君!」

「令君!」

「大人!」

各種亂七八糟的稱呼立即響起。

「都且住。」公孫珣帶著王修出現在高台上,手裡居然還端著一個盛著熱湯冒著熱氣的陶碗。「徐司馬剛才說到眼前局勢?」

「正是。」

「眼前局勢如何呢?」公孫珣啜了一口熱湯後正色詢問道。「兩日辛苦作戰,大家都很疲憊,但此時反而應該愈發小心,還望伯進從實講來。」

徐榮欲言又止……講實話,他不信在邊郡長大,跟鮮卑人打過大仗,然後之前又一眼看穿高句麗人埋伏的公孫珣會看不懂最基本的戰局發展。沒看到其餘所有人都閉口不言嗎?

說白了,事情來到這一步,大敵當前不說,眼前的這些將領不是如幾名部落頭人一般沒了後路,就是如韓當這種本來就是公孫珣心腹之人。便是徐榮自己,此時因為自己的兵馬混在了大部隊中,卻也是被死死綁到了此戰之上!

換言之,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借著這次大戰,公孫珣卻已經在這支軍中說一不二,而眾人也都對他有了畏懼之心。

「我猜猜,爾等是想說我軍柵欄戰術已經無用,必須要另出奇策應對,否則局勢必然敗壞?」公孫珣微笑問道,卻是端著熱湯直接坐回到了他實際上已經坐了整整兩日的位置,也就是白馬旗下的一個小馬紮上。

「正是如此。」徐榮這才敢躬身稱是。

「那你們可有奇策?」公孫珣將熱湯陶碗放到了腳下,然後才正色問道。

「敵人不善於夜戰,或許可以夜襲!」徐榮率先提議。

「如何夜襲?」公孫珣繼續正色詢問道。

「兩營相隔太近,方便他們攻擊我們,自然也方便我們攻擊他們。」徐榮坦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敵營廣大深厚卻又簡陋不堪,敵軍士氣無憂卻又素質低劣……我意等到明日傍晚薄霧之時,也是他們剛剛撤軍休整的時候出擊一次,不指望能破營或者如何,但能驚擾一番也是好的。」

公孫珣聞言微微頷首,卻又緩緩搖頭:「以攻為守是對的,但不到一錘定音或者迫不得已的時候卻也不必刻意嘗試……敵人其實才剛來第三日而已,焉知沒有防備?不管是多小的部隊,若是被對方反過來吞下,那就會嚴重挫傷士氣。這個意思可以暫且記下,若是真到必要之時,還是可行的。」

徐榮立即躬身接受這種認可。

然而,所謂的應對之策,除了這一條之外也就僅僅如此了,因為當公孫珣繼續挨個詢問時,所獲得的答案卻都大同小異……無外乎就是主動出擊,然後又因為白日難以起效,所以還都是夜襲,還都是繞營扔火把之類的手段。

說白了,這些人中的大部分,無論漢人還是胡人,幾乎都是北方邊郡出身,以騎兵見長,善攻不善守,你讓他們突襲、追擊,他們個個都能說出花來,說不出來的也能做出來。可是你讓他們想防守上的法子,那確實有些為難人的意思。

「那就這樣吧!」公孫珣面帶微笑,讓人看不出他所想。「諸位有了主意儘管私下自己跟我說,或者遣人來說也行,但大敵當前,諸位還是要謹守防線為主。」

這便是要攆人了,眾人不敢多留,便紛紛告辭。

「侍衛也都先下去,子伯留下。」

公孫珣此時忽然出聲,卻又讓轉身離去的眾人心中一時有所期待。

「少君留下我可是有私密話要講?」婁圭等眾人各自散去,這才好奇問道。

「私密話當著三人面講便不是私密了。」公孫珣聞言不由笑道。「子伯,你我之間確實應該有私密之言,但卻不是我對你講,而是你對我講……我問你,如今局勢,高句麗人明顯是要結硬寨、打呆仗,跟我們拼消耗,不出奇策怕是真的要局勢崩壞,審正南和子衡都不在,你身為軍中難得的文士,可有什麼要教我的嗎?」

婁圭當即苦笑:「原來少君是以為我有所藏私嗎?」

「我是見之前子伯你頗有長進,不免有所期待。」公孫珣倒也坦誠。「不過,你這真沒有什麼想法嗎?」

婁圭先是無奈搖頭,然後卻又不禁反問:「跟前兩日相比,我倒是覺得少君你現在似乎輕鬆了不少……莫不是已經有了一些成算?」

「這是哪裡的話?」公孫珣當即再笑。「前日間咱們臨戰窺的對方根本虛實,然後以血敷面蒙誓對敵,士氣振奮;然後這兩日開打後雖然有一些隱憂,可戰況到底稱得上是出色,我自然也是情緒高漲;而到了今日下午,柵欄全然被破,只剩孤牆而已,到現在還沒有解決的法子……局勢越來越糟,我又怎麼會變得比之前兩日還要輕鬆呢?」

婁圭聞言不由嗤笑:「那少君,今日之事咱們暫且不說,你前日臨陣盡言高句麗國運之事,到底又有幾分真幾分假呢?」

公孫珣聞言不由尷尬……講實話,別看他前日說起高句麗人時一套一套的,甚至說的一度自己都信了,畢竟就高句麗眼前那局勢,他自己想起來也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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