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三章 相邀

連著好幾天,公孫珣都領著十好幾個白馬護衛,以一種嚴密謹慎的姿態往來於家中和南宮之間,偶爾去洛陽城內處理一些滅火抓賊之類的公務,或者是去司隸校尉那裡交接文書,也都是前呼後擁。

對此,知道的自然知道他這是在防備王甫報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路中惡鬼袁公路』換了花樣呢!

可是,連著數日都不見王甫有任何行動,反而聽說這廝開始關閉家中大門,深居簡出,也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故意示敵以弱,反正搞得公孫珣著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畢竟,這天底下只有千日做賊的道理,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子衡在何處,速速叫他過來,就說我有事要和他參詳!」這一日傍晚,公孫珣剛一回來便忍不住連聲呼喊,準備與對方論一論此事。

話說,不喊呂范喊誰呢?

若是掉腦袋的事情,不要說韓當、魏越,就連自己義從中隨便一個人恐怕也遠勝那些北軍精銳,可這種動腦袋的事情,也就是呂范和婁圭了,而婁圭這個半地頭蛇又必須要在緱氏那裡不動,以作必要時的接應。

「子衡出去了?」數息後公孫珣不由大為驚愕。「故人相邀?他在洛中也有故人嗎?」

「回稟少君。」韓當也是滿臉不解。「我們也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是昨日有人先投書到了緱氏義舍處,然後今日早間婁子伯便快馬讓人把書信送到了呂子衡處,他看了信後便徑直出去了,還不許護衛跟隨,如今大半日也沒回來……」

聽完解釋後,公孫珣更是一頭霧水,這哪哪都對不上啊?但不管如何了,他也只能勉強作罷,準備等呂范回來以後再說。

而正當公孫珣準備留下韓當先行用飯的時候,門外卻忽然有人來報,說是有人久候在門前,看到主人回來便立即遞刺相邀。

講實話,公孫珣第一反應就是王甫終於要下手了,因此心裡反而如一塊石頭落了地一般鬆快了下來。在他看來,今晚上徹底讓對方嚇破膽,讓這廝記起來自己是從北疆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回來的男人,日後自然也就消停了……

可是,當公孫珣接過家人遞來的名刺後卻又不禁怔住:「蔡伯喈相邀?邀我?」

「正是蔡府的僕從。」家人趕緊應道。「說是蔡伯喈蔡公請少君去府中一敘,還說已經備好了素琴金經……」

公孫珣愈發無言,且不說蔡邕這廝被自己坑過那麼多次,如何還會來請自己?只說如今這種局面下,他一個名士風流之人又怎麼好和自己這個眾矢之的……咳,中流砥柱之人相交呢?

他就不怕被牽連?

當然了,想歸想,公孫珣還是準備去應約的,而且還依舊做了完全的準備,叫上了數十人大張旗鼓的去了蔡府……

畢竟,雖然蔡邕這個廢物是萬萬干不出鴻門宴之類舉動的,可是他叔父蔡質卻是正經的九卿,而且之前還跟陽球發生過爭執,雙方背後都舉著酒杯跟人吹牛,說遲早要弄死對方全家云云……所以,指不定就是蔡質忽然背地裡投靠了王甫,然後借他侄子的名字想搞死自己呢!

然而,話雖如此,公孫珣卻一路平安,步入蔡府,也只是蔡邕一人立於階下,微微拱手相迎而已。

換言之,居然真的只是蔡伯喈一人相邀做客,而且他還不顧身份和年紀主動做出了降階相迎的禮節,這麼一看反而是公孫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蔡公!」公孫珣見狀趕緊遙遙行禮。「何至於此啊?」

「朝中波譎雲詭,誰人不知道王甫欲殺你?」蔡邕鼓著朝天鼻嘆道。「文琪能在此時不避風險而來,本就是信得過我,我又怎麼能拘於俗禮呢?再說了,待會還有事情要拜託於你呢。」

公孫珣微微點頭,也就不再客套,然後二人相扶,便步入了內堂。內堂中則早已經擺上兩個几案、兩個蒲團,也不分主次,只是一左一右邊相對而列罷了。

而二人甫一坐下,作為主人的蔡邕便揮手讓家人上酒上菜,對此,公孫珣心中雖然疑惑,可終究是對對方保持著巨大的心理優勢,所以倒也能夠耐住性子。

先吃飯,一直到酒足飯飽,然後几案上的酒菜全部撤下,又開始撫琴……不得不說,人家蔡伯喈的音樂造詣確實是獨步天下,更別說是一人專場了,倒也聽得公孫珣連連頷首。

就這樣,連續奏了三首曲子,蔡邕終於是按住了琴弦,然後仰頭長嘆:「我蔡邕平生最愛招待客人,聚眾宴飲,然後等到酒酣之時,鼓琴作樂,一曲奏罷,數十名士一起捋須讚歎,那時候便會覺得飄飄然若仙,人生之樂莫過於此。卻不想夜朗氣清之時,一人一客獨奏,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公孫珣閉口不言,只是連連點頭,外加心中暗暗發笑——我倒想看看你今日要玩什麼花樣!

「文琪,我琴樂已罷,你可有那種暗含志氣的短詩相贈嗎?」蔡邕復又誠懇問道。

公孫珣當即一攤手:「蔡公胸有感慨,所以才會仙樂飄飄,我一頭霧水,哪裡又有什麼志氣作詩呢?」

「這倒是我想當然了。」蔡邕不由尷尬一笑,然後忽然回頭朝家人吩咐道。「去將夫人她們都叫來……」

這下子,公孫珣終於有點心裡發麻了,這就要登堂見妻了嗎?不是,這蔡伯喈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無緣無故的……咱們交情真有那麼好?

不過也來不及多想,不一會,隨著一陣佩環作響,公孫珣只能趕緊起身相迎,然後定睛一看,卻又不由大驚失色!

要知道,公孫珣原本以為只有對方正經的夫人一人出來見禮……這倒也無妨,禮節所在嘛,甚至說想要拉近交情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士大夫之間難以避免的舉動。

但此時,隨著蔡邕的招呼,居然出來了一堆的女人!

而且細細一看,這些女人,無論是年紀還是裝束,怎麼看怎麼像是姬妾之流,便是前面為首的一個,雖然牽著一個總角打扮小女孩,腳下還跟著一隻白貓,卻也不像是個正室打扮,頂多是個小妻……夫人當然也可以指小妻,但這算個什麼事啊?!

於是乎,公孫珣一時愕立當場,不知所措。

「哎呀,文琪不要急著見禮,也不用慌張。」蔡邕對對方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便趕緊站起身來捋須解釋。「我今年四十有六,原配早逝,續弦的正室也於七八年前便去世了,可苦於膝下無子,便不得不多養小妻、妾婢……不過即便如此,如今也只有五娘為我生育了一女而已,也就無論嫡庶了。」

公孫珣聞言不由看向了蔡邕小妻手中所牽的那個秀麗小女孩,倒是脫口而出:「這便是文姬了嗎?」

「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蔡邕無奈道。「我女兒的閨名在一個琰字,而若是按照族中議定的女子的字序,將來她及笄出閣時便可以取字,喚為昭姬,哪裡又來的什麼文姬?」

公孫珣只覺得頭昏腦漲,便連連搖頭:「倒是頗類其母,生的格外出色。」

「這倒是句實話。」蔡邕不由捋須失笑。「我只此一女養於膝下,自然是格外出色。」

「大人!」那小女孩聞言忽然仰頭插嘴道。「他不是在誇你,是在說大人你長得丑。」

蔡邕微微一怔,也是不由有些面色漲紅:「文琪還是如此讓人討厭。」

公孫珣尷尬不已,只能連連擺手:「蔡公如此作為,必然是有所要求……且說正事!說正事!」

「那就說正事好了。」蔡邕聞言復又尷尬一笑道。「文琪既然見過了我的小妻、女兒、姬妾,那自然就算是有所託了……」

「托什麼?」公孫珣警惕萬分。

「文琪不是前途遠大嗎?」蔡邕從容反問道。「而我卻垂垂老朽,真要是有了些意外,總是可以幫忙照顧一二的吧?」

此言一出,不說那些姬妾個個哀嘆,便是公孫珣也呆住了:「蔡公在胡扯什麼?且不說託付不託付……就是真要是託付,你交遊那麼廣闊,何人不可托,怎麼要托我一個中都官從事呢?莫非你家著火了,我可以趕緊派人來救?」

「哎,」蔡邕趕緊搖頭。「一來,自然是以防萬一而已;二來,其實今日還有一事,非託付你不可,倒是家人只是順便而為罷了!」

公孫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此人乃是中都官從事、白馬中郎公孫珣,你們記住他的容貌和姓名後便都退下吧。」蔡邕如是吩咐道,然後復又扭頭看向了公孫珣。「文琪隨我去東閣!」

公孫珣終於有所明悟了……感情是這破事!

「大人,我也要去!」一眾蔡氏的姬妾都要退下,唯獨總角打扮的那蔡昭姬卻是一手抱著貓一手拽住了自己父親的衣角。

「也罷!」蔡邕自然不無不可。

當即,僕人挑燈在前,三人一貓自往蔡府東閣去了。

「蔡公可是想把東閣藏書託付與我?」公孫珣心中既然有了一絲明悟,自然就乾脆直言了。

「然也。」蔡邕一邊拽著自己女兒,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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