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渡口

送走使者,公孫珣立即開始整備,數日後就帶著自己新婚妻子、僕從、侍衛,一行足足百餘人從平城出發,往洛陽而去。

講實話,這年頭窮的窮死富的富死,如果不是僮僕過千的話那根本不好意思自稱大戶人家。而一出遠門就是幾十輛車子、幾百號人的所謂『貴人』,也真的是層出不窮!

別的不說,之前夏日間公孫大娘來雁門的時候,雖然名義上是探親,但因為有著給安利號鋪基地的任務,還有要見證獨子成婚這樣的大事,同時還帶著遼西家族那邊若有若無的一絲額外尊重與認可,所以當時那可真是實打實的僮僕三千,車輛數百……當時就把留在沮陽城外的呂范和去接人的魏越給嚇得心驚肉跳!

要知道,這兩個近乎於赤貧階級出身的人哪裡見過這種威勢?

那麼回到眼前,公孫珣這種一行不過百餘人,但大部分都是追隨的義從,然後其中還只有三五輛車子,所謂家眷更是只有公孫夫人一個的出行隊伍,似乎也不是很誇張。

但是,誇不誇張,引不引人矚目這些東西,還是需要親眼看一下才能做準的……實際上,公孫珣一行人一路南行,真的是沿途雞飛狗跳,等出了雁門郡後更是處處惹人驚疑,而到了後來,每每穿城越鄉之時甚至都有一大堆小孩子跟在後面圍觀的!

話說,事故原因是這樣來的……

當日整備行程的時候,一行人不免設宴相送,其中婁圭忽然想起了莫戶袧,只說那廝雖然是個鮮卑蠻子,但終究是幾次都幫了大忙的,也不曉得這貨當日到底是怎麼從檀石槐眼皮底下溜回去的云云。

於是,喝多了幾杯的公孫珣便也說起了第一次與莫戶袧相見時的情形——對方拿一匹幾乎沒有雜色的白馬在柳城商號中與自己換了一個步搖冠。

然後便又接著感慨,那匹白馬雖然極為神駿,可自己東南西北四處闖蕩,真到了出生入死之時卻根本想不起這匹馬來,而夜戰夜襲更是要經常避諱白馬。最後,那匹馬被常年空置在遼西不說,自己這幾番出生入死,居然只是在柯最坦陣前騎過一次帶雜毛的白馬……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要知道公孫珣此去洛陽,義從與軍官不可能真的全員追隨。實際上,除了就任假司馬的程普,專門被提拔為曲軍侯掌握甲士步卒的高順,算是公孫珣專門留下來的人以外,其餘的人裡面,多半還是看他們個人意願。

如成廉、魏越這二人中,成廉因為妻子有孕,再加上性格穩妥一點,便也硬著頭皮請求留了下來,而魏越這個破落戶卻是想去洛陽見識一番。義從中更是如此,這些雁門本地的大戶子弟與良家子弟,個個都有自己的現實情況,有人貪戀家鄉,有人想去浪蕩,所以最後追隨公孫珣去洛陽的人,攏共約有七八十人……這個數字,也不知道算高還是算低。

但是不管如何了,去了這麼多人,還是軍官、義從居多,那留下來的人裡面,自然會有很多人升職或者補缺。

實際上,公孫珣確實在卸任前一一用印,並行文給了遠在西河坐鎮的董卓,也算是給了這群人一個交代。

而既然如此,且不說受公孫珣這一兩年的恩養,也不提與那些走的人之間的同袍之情,更不是出塞那一次的同生共死之義,只說這份臨行前的恩德,留下來的人也都想有所表達……只不過,公孫珣怎麼看都不像是缺錢的主,而且他此去洛陽,明顯是按部就班的往上奔前途,跟著他去的人也儼然都算是私臣了,所以,誰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份心意。

故此,酒宴之上咋一聽到此話,卻是有人不禁心中一動,想起了一個討巧的法子。

沒錯!等到出行之日,軍中居然將營中所有白馬都換了出來,送與了公孫珣還有此行洛陽的隨扈人員。

怎麼說呢?也不是什麼一根雜毛都沒有的那種所謂神駿,更沒有什麼貪污軍馬的戲碼,純粹是換出來而已,所謂一片心意罷了。

既然如此,公孫珣當然也就直接笑納了。

但是事情並未到此結束,雁門本就是邊郡,臨近河套、草原,本身不缺馬,所以聽到此事之後,公孫珣一路南行,雁門各地跟安利號有牽扯的大戶、豪右,都在遣人送行時順便帶著幾匹白馬過來,好與公孫珣隊伍中的其他毛色馬匹相置換!

而到了最後,就連太守郭縕都派人在雁門的最南端陽平追了上來,然後湊趣般的將兩匹上好的白馬換了進來!

那麼換言之,等到公孫珣一行人走出雁門之時,別的倒也罷了,但麾下隨員、義從所乘,卻都已經變成了一水的白馬!

天底下,難道還有比這種玩意更吸睛的存在嗎?

而且,這玩意是有錢就能搞來的嗎?沒看到那呂子衡每到一地,一定要牽著白馬與當地士人講一講公孫珣柳城奮死的忠勇,火燒彈汗的英武嗎?

這是雁門全郡上下的一片心意。

於是乎,公孫珣沿著雁門、太原、上黨、河內一路南下,白馬中郎之名也是沿途散播,搞得晉地人人側目,個個失語!甚至有不少豪族、良家子弟出身的遊俠試圖追隨。

不過嘛,公孫珣對這些人大多是問清姓名,然後再贈與一些財物,便將彼輩幾乎全都勸了回去!

而來到十月份,也就是熹平六年(公元177年)十月初一的中午,算是邁入冬季的第一日時,公孫珣一行人終於從河內來到了著名的孟津渡,準備再過黃河,直趨洛陽。

孟津渡位於洛陽城的正北方不遠處,向來是黃河上著名的渡口,有漢一朝,此地兩岸都是一等一的繁華之所,人口密集,商旅輻輳,而且達官貴人往來不休。

而來到此處後,公孫珣一行人雖然依舊顯眼,但也不好隨意顯擺了。當然了,無論是渡口的吏員,還是其他準備前往洛陽的達官貴人,看到這邊持刀負弓,輕裘白馬的,也都沒有主動找麻煩的意思,索賄、奪馬的狗血之事更是扯淡……畢竟,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要不要命的問題!

總之,如今情形,只是大家按照先來後到,各自僱傭船隻準備渡河而已。

只不過,行人實在太多,帶著上百僕從的達官貴人也是隨處可見,再加上這幾日確實風大,船隻往來時需要格外小心,所以孟津雖然是有名的優良渡口,卻也是一時捉襟見肘。

「孟津該如蒲津那裡一樣建一座浮橋的!」渡口前的一個高地上,婁圭騎在一匹白馬之上,卻束手攏袖、弓腰縮脖,毫無風範。「若是如此,哪用得如此辛苦,還要在此處干站著吹冷風?」

「確實,」呂范看著黃河辛苦往來的渡船也是不由贊同道。「看此處河面也不是很寬廣,而且水勢平和,確實能建浮橋……只是,事關洛陽防衛,中樞必然不願罷了。」

「這倒也是。」婁圭登時醒悟,然後又再度搖頭。「可終究是太慢!」

「子伯等急了?」看到對方如此,之前在看河上風景的公孫珣也勒住馬韁回頭戲謔問道。「莫非是準備一回南陽,便領著一堆亡命之徒去燒了我的義舍?」

「哪裡還有什麼亡命之徒啊?」婁圭不由喊冤道。「若是從被盧公識破那時算起,少君想想我都多少時日未曾歸家了,怎麼還會有人替我養著那些人?雖然之前在遼西有信回去,但天曉得族裡人會怎麼處置我的家產、宅院……不瞞少君,等這次回去,我還指望借你的勢力去把家產奪回來呢!」

騎在白馬上的眾人都不禁莞爾。

「不過子伯父母是何狀況?」笑完之後,一旁的韓當不由好奇問道。「也未曾聽你說過此事。」

「父母全都喪於疫中。」婁圭背風微微眯眼道。「若是有他們約束,我哪裡會作出那種幼稚事情?」

「倒是與我還有子衡全都同病相憐。」韓當不由嘆氣。

呂范也是不由感慨。

聽到此話,公孫珣環顧一圈,又瞅到另一邊正好奇觀望人家女眷上船的魏越,也是微微搖頭。

話說,他心裡其實非常清楚,自己麾下骨幹人才,貌似除了一個程普外,俱是所謂孤兒,便是自己也是自幼失怙。而這可不是什麼巧合,乃是說,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便是寒門子弟,若是家中還有所牽掛與約束,恐怕都不會跟著自己四處浪蕩,盡做些沒譜事情的。

實際上,這也是他選擇將程普留在平城的另一個重要緣故——後者父母家人都在,求得乃是穩妥,若是強行要對方隨行,說不定便會有些怨氣。

甚至再想的深入一些,如果自己想大規模招募人才,還是要盡量做到一郡太守那種位置,這樣才可以在本地從容徵召。

當然了,說一千道一萬,終究還是大漢朝的秩序尚存,若真是世道亂成一團麻,人人只求活路,那就沒這麼多條條框框可言了。

「少君!」賈超這時候終於滿頭大汗的從人群中擠回來彙報了。

「如何?」公孫珣當即笑問道。「可問清楚了嗎,咱們還得多長時間?」

賈超連連搖頭:「不瞞少君,實在是沒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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