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不疑

「阿備要和我們一起去?」三日後的傍晚,趙國與鉅鹿郡的邊境,公孫珣像是重新認識了某個人一樣。「這可是殺人!」

「我也有劍!」劉備那張小白臉此刻已經完全漲紅了,那雙握住了公孫珣所送精緻佩劍的手也在微微發顫。

「這可是宦官子弟,人家的族叔權傾朝野,真要是出了差錯,可是真要亡命塞外的。」公孫珣繼續嚇唬道。「幾天前不是你先嚷嚷著要趕緊逃出廮陶城嗎?」

「此一時彼一時也。」劉備咬牙答道。「那時候我以為諸位兄長都有退意,我一個小子先喊著要跑反而能給諸位兄長留些臉面。現在才知道諸位兄長是要做大事的,既然如此,我又豈能墜了大家的臉面?」

周圍有不少人都在整理馬匹兵器,聞言不由鬨笑了起來:

「原來阿備你當日喊著要跑竟然是為了給我們留臉面?」

「你把劍拔出來,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把劍高?」

「阿備,這次我們去殺人可是要蒙面的,你可別想著就此闖出一個什麼『涿郡劉備十五歲為友殺人』的名號……去年那個十五歲為老師殺人的是誰來著?」

「夏侯惇!」有人忽然說出了一個讓公孫珣頗為驚愕的名字。「是沛國譙縣的夏侯惇,我曾聽家中訪客談及過他,說有人侮辱他老師,他當時也不過才十四五歲,卻直接殺了對方,號稱『剛烈』,一下子就名揚天下了。」

聽著這群同門在這裡東拉西扯,只是把自己看作成一個笑話,劉備越來越急躁,但卻毫無辦法,只能用眼神四處求助。

「不如讓他去吧!」就在此時,公孫瓚卻突然插了句嘴。「阿備年齡雖小,膽氣總是有的,總比那些沒用的書獃子強,聽到我們要去殺人,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書獃子這年頭未必沒用!公孫珣心裡暗道,但嘴上卻絲毫不顯:「無妨,像這樣的大事,人多未必有用,要的是真正的豪傑……至於阿備,他勇氣可嘉,但是身形太過於明顯,帶他去只怕會被人記住,然後想到是我們所為。」

這話幾乎是封死了劉備跟過去的道路,但這小子的反應很有意思,失望之餘還明顯有些釋然。看的出來,他之前固然是顯得豪氣,但也有幾分硬撐的意思。

當然了,經此一遭,無論是公孫珣還是其他人全都對他另眼相看就是了,無論如何,這熊孩子的膽氣和志氣還是很足的。

「都準備好了吧?」公孫瓚點點頭,然後握著刀四下走動,開始為此行的十幾個貴族子弟檢查服裝、弓馬等事物,並大聲鼓勵和安慰了起來。「都放心,我們走之前就在鉅鹿那裡安插了人手,說來也是我們走運,那姓趙的昨天開始就住到了城外的莊園里,倒也省事了。而且也不過就七八個遊俠賓客跟著,還都是只知道好勇鬥狠沒有經過真正陣仗的假把式。到了那裡,我們不要跟他們計較,直接三五一隊快速掃進去,只要割了那姓趙的腦袋,再放一把火就直接回來!到時候回到此處把腦袋往地上一擲,非但能為大隱兄出一口惡氣,也能讓那些冀州的同門知道我們的本事!」

此言一出,遠處那些老練的邊地賓客倒也罷了,幾個邊郡出身的士子果然都跟著興奮了起來。

「把你們留下來知道是要做什麼嗎?」另一邊,公孫珣也在跟公孫越和劉備交代著一些什麼。

「一來是待會要讓心腹賓客們中的年輕人穿上你們的錦衣,故意在此地鄉民前喝酒吵鬧,作出一副所有人都在的樣子;」公孫越一邊答一邊拿眼睛去瞄站在一旁的劉備。「二來,是要……是要看住那些沒有膽氣參與的同門,從甄逸兄本人往下,誰都不許走出駐地半步!」

「若他們要強行出走呢?」公孫珣冷聲追問道。

「就讓人把他們綁起來!」公孫越的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就對了。」公孫珣讚賞的點點頭,然後忽然又朝一旁的劉備笑道。「阿備,我和你們公孫大兄去取個首級來,你就跟著甄逸兄他們在此處候著,千萬不要走動!曉得了嗎?」

劉備咽了口口水,躬身下拜。

話說,車隊難得住宿在了一處窮鄉僻壤的驛亭中,中間兩間向陽的房子只能勉強讓士子們睡個乾淨的大通鋪而已;丫鬟們只好住在院子里和周圍的背陰潮房中,這才能為自家主人燒水做飯打掃之類的;至於本亭的亭長、求盜、亭父還有幾個亭卒則全都被攆了出來,和車隊中的賓客、隨從跑到外面野營去了。

而似乎是為了逃避這種惡劣的條件,天色漸暗,一群嬌生慣養的貴族子弟也不休息,竟然直接在院中喝酒作樂,烤肉賭博了起來。眼看著那些北方口音的錦衣年輕貴人們觥籌交錯,連大門都不關,似乎還準備點起火把和貴重的燭火,連夜做樂,這無疑看的附近的里民百姓,還有亭長路亭卒們羨慕不已。

不過,在這些熱熱鬧鬧的場景的最中間,那些個真正的貴族子弟卻個個表情難看到像是死了爹一樣……侍女將酒斟上來,把肉切好端上來,這群人卻看都不看。

「此行二十七位同門,一共去了十三個!」有人舉著酒杯遮著面說道。「那群邊郡出身的,除了一個公孫越外似乎全都去了,涿郡的也去了兩個,劉備想去似乎是因為年齡小被攆回來了,我冀州子弟也去了一個安平國的韓銳……」

「公孫越哪裡是不去,這廝分明是專門留下來看管我們這些人的。」又有人忍不住打斷道。「公孫瓚和公孫珣那兩個混蛋太看不起人了,竟然以為我們會去報官?」

「這種生死大事,我們既然不去,人家自然可以生疑。」

「聽你意思似乎也想去?」

「我輩士人子弟,誅殺宦官子弟本來就是道理所在,更何況事出有因……」

「那你為何不去?」

「諸位冀州同門大多沒去,我又怎麼好棄大家而不顧?」

「那韓銳怎麼又去了呢?」

「人家自己說了,心折於公孫兄弟的膽氣!」

「你就是想說我們冀州人無膽罷了吧?」

「好了!」一直面無表情的甄逸突然重重的放下了酒杯。「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可爭的?」

眾人當即肅然,幾個吵架的也安生了下來……不管如何,家世、年齡、身份、地位、學問,總之各方面來講,這位甄逸甄大隱都是此行冀州士子的當之無愧的首席,大家當然願意尊重他。

實際上,這一路上的主旋律,本來就是甄大隱領著冀州士子,公孫伯圭領著幽州邊郡子弟,兩撥人各種互懟,然後幾個涿郡寒門子弟跟著打醬油而已。

「先說一句……報官之事不要說萬萬不可為了,就是提都不許提!」這甄大隱表情嚴肅,儼然是來真的了。「爾等別忘了,人家終究是因為我甄逸受辱,這才去殺人的。這前頭在拚命,後頭要還在嘀嘀咕咕,那我甄逸還有什麼面目活做人?!更別提什麼報官了……我今日話放在這裡,誰再敢提一個官字,不用守在門口的公孫越動手,我家的賓客就先把誰給料理了,就埋在這亭舍里給牆角那株梅花做花肥!諸位,宦官子弟強橫,一開始我確實不想多事,但既然已經攔不住人家了,那我們也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然後儘力襄助了!」

「既然要儘力襄助,那兄長之前為什麼不讓我們和他們一起去?」有人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你說為什麼不去?」甄逸聞言無可奈何。「你看看你那胳膊……之前我讓你把他們的兵器藏起來,結果你連公孫珣的點鋼槍都抬不起來!我不是在嘲諷你一個人,我是在嘲諷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這種事情,就我們這些文士,去了能幹嗎?添亂嗎?就是韓說那廝,你聽公孫瓚的安排,不也是讓他倒是負責望風嗎?這種事情,不是人越多越好的,真要是去了十幾個望風的,那才叫幫倒忙呢!」

眾人一時無言。

「不過大隱兄,我倒有還有一個疑問。」突然間,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劉備猛地插了句嘴,差點沒把一眾冀州士子嚇到。

「你說。」甄逸此時倒也痛快了起來。

「大隱兄,事情是這樣的。」劉備直起腰來認真問道。「你看,這殺人的事情就算是再有把握,那也是風險極大的……」

「這是自然。」甄逸聞言面色不由的有些蒼白了起來。「不然下午我也不會力勸了。」

「再說了,大隱兄你也講了,這件事情終究是因你而起。」

「我從未否認。」

「而且,此番殺的是那等權勢滔天的宦官子弟,所以他們殺人時都要蒙面,故此,事後恐怕是不能揚名的。」

「這也是必然的。」

「既然如此,那兩位公孫兄為何要做這出力不討好之事?」劉備問的格外認真。

聽到這話,一時間,眾士子都有些猶疑不定了起來……話說,有些事情眾人心知肚明,但卻難以放到檯面上討論,也就是劉備這種小孩子才能這麼大大咧咧的問出來。

公孫兄弟下午說要去殺人時,滿嘴都是什麼友人受辱,同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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