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莫若以明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漁家傲·金勾側倒天西邊

白衣女子仰頭望天:「石佛,你所求的道不在五千六百里外。」

白衣僧人道:「既施主不願回頭,貧僧也只好看看那亡門是何模樣。」

「著有興緻,我來人間三千年,唯三十年絢爛,這三十年後,又僅有一年,見過萬水千山,見了眾生百態,人間安好,卻唯獨沒見過這勞什子亡命之門!」

「天人慈悲!」

白衣僧人道:「昔年舊古,有地藏王菩薩捨身入地獄,普渡世間,阻止過地化巨魔宙建婆羅,人間名諱稱其為長恨。」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舊古有地藏王捨身如此,不懼幽黎萬鬼巨魔,如今為何不能有白衣僧人入亡命之門?」

白衣僧人有大氣魄,船上其餘三人都未曾開口,大家都是歸鄉之人,包括妖女與僧人。

妖女尋找的鄉,是她的安息之地,能讓她得到解脫的地方,因為她本就沒有故土。

而僧人的故土,便是她。

石佛在世間唯獨只有這麼一個朋友,三十年風雨一朝破地而出,便是為了追回已經陷入劫障而不自知的故友。

仙祖覺得這很有意思。

而此時船上五個人的故事都已經講完,於是書生便看了看仙祖,又對李辟塵道:「船家若是方便……不若也講一個吧。」

李辟塵微笑:「我么,我若是講,那便要從很久很久以前……」

他望著天空,想到在遺廟中已經和世間的一位天仙講過三千年前的故事,三千年前的天空,三千年前的人,世間光怪陸離,紛繁多彩。

李辟塵此時在講了,他沒有從多遠講起,也沒說是多遠的時間,只是從太華山的時候開始訴說。

他告訴這些人,人間曾經有座仙山,叫做太華。

其實挺無趣的,他是這樣說的,故而沒有多說枯燥的修行,而是在說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譬如天地之間,有五仙。

譬如萬物之上,有太上。

太上八十一化,太上八十一殺。

有俱蘆界中,提燈照蓮的魔子與搬弄水火的神狐。

有龍華境內,萬龍飛躍天穹,上至龍門相會的神話。

俱蘆界中挪日月,無垠天海赴龍華。

譬如他數次履足紅塵而見到的故事。

挑山賣棗的白骨,見妻不散的遊魂,兄弟相對的執念……

山中刀客,臨江魚仙;皮影傀儡,壺中瓮天。

還有很多很多,故事是說不完的。

「蒼生易老。」

李辟塵笑著,搖了搖頭:「人間是個好地方,你我他們,都在此間。」

「這是修了多少世的緣法,才讓我等降生此世?」

妖女失笑:「船家你看不到眾生疾苦。」

李辟塵道:「諸苦我皆已見過,是了,說到苦,你們知道世間有幾苦么?」

五人互相看了看。

李辟塵便笑著與他們分說。

周河的時間開始流逝了。

念念去千里煙波,很快便被這艘舟船拋在身後。

暮靄沉沉楚天闊。

書生道:「船家是個好仙人,洒脫得很,自在的緊。」

他這麼說著,因為李辟塵只是挑了一些來講,故他聽得有些夢幻不真切。

白衣妖女看向仙祖,忽然笑道:「你說你比我還要大上些許,卻不知道又有什麼本事?」

她顯得有些搞怪:「能比船家這位仙山弟子本事大嗎?」

妖女說是這麼說著,卻又道:「不過我還真沒有聽過太華山的名字,或許是再很久很久以前,和船家說的一樣,是已經不可考據得久遠……」

李辟塵微笑不語。

仙祖給予妖女回應:「他?他站的很高了,但是比起我來,還差一點。」

妖女著實樂了:「人小氣不小呢。」

仙祖搖了搖頭。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指天。

妖女不解,諸人亦皆不解。

仙祖看著李辟塵,又轉過頭來,那仙念一瞬間就移到九天十地之外。

諸世大震。

耆闍崛山,佛陀罷講。

赤桑樹下,北斗睜眸。

帝鄉雲中,燭龍衍照。

武當之上,真武不言。

龍蛇,白帝,太微,無始,無終,鬼母,舜帝,黃老君。

坐勝,覆海,白泉,羅喉,夕雲,紅雲,鴻鈞。

霜雲,南山,鵲橋,兕虎,天河,行隱,漁歌,玉門。

暴人,牧人,雲人,仁人。

湯主,虞主,火師,黃泉。

森羅,窅冥,青蓮,道隱。

摩天,無欲,大羿,五神道魔蘇秦,孔宣……

還有很多很多!

世間六至人之一的種柳人聽到了太一的念頭,他想要反抗,想要逃離,但下一瞬間就被那道念頭狠狠按在大地上。

蒼涼飛舞,種柳人如身穿十萬鐵索,痛苦不堪,同時艱難憤恨。

縱然是世間至人也逃不脫太一的約束。

萬聖都不敢言語,但這一切都不為世人所知道。

仙祖將要說法,故而已經輪不到他們來說。

諸天仙佛神魔之門,盡皆肅靜,世人祈求,此時再無一處敢給回應。

縱然是浮黎元始天尊也隱匿起來。

玉童子搖了搖頭。

一念來去,九天十地皆尊我號令。

仙祖露出微笑,卻不是對妖女,而是對李辟塵問道:

「我若是逆天而行,可會受到懲戒嗎?」

此言一出,萬聖震恐。

看似是對太乙發問,事實上卻是在呵問萬界諸天。

但諸天道哪裡又敢於回應,便皆充楞裝傻。

仙祖失笑:「你看,它不敢,所以我這一生從未曾敬天半尺。」

萬聖點頭,卻盡數不敢言語。

您老人家說法,我等靜聽便是,天算什麼,在您眼中自然是什麼都不算的。

妖女則是有些發愣。

她隱隱感覺到哪裡不對。

仙祖都念頭再次轉了轉。

他對李辟塵道:「你敬天嗎?」

李辟塵不假思索:「我是極尊敬天的。」

「天生萬物以養眾生,若無清天,便無大地萬象。」

仙祖笑起來:「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因為你總是把萬物向好的方面看。」

他這麼說著,便對空蕩蕩的高天道:「你們呢?」

諸聖皆不敢答,卻皆若有所思。

此天是何天?

那五個故事被傳到諸天之中,萬聖皆已聽聞。

仙祖問他們怎麼看。

萬聖各有所答。

不敢不答。

仙祖那根手指依舊指著清天。

縱然此時的天,早已被霧氣遮掩。

他忽然誦起經文來。

莫名其妙卻又無比飄渺的道經,仙祖的聲音回蕩在舟船上,甚至都無法在周河上傳出多遠。

但是此時,霧氣開始洶湧,宛如光陰一般向前方流淌;水流變得浩大,無數的魚蝦從水波中湧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萬物都在復甦,都在爭鬥,這是驚駭天地的機緣,這是送給螻蟻的機遇!

諸天中,萬聖也在聆聽,他們凝神屏息,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但誰都可以聽。

唯獨天地聽不得。

仙祖不想讓天地聽。

他甚至不用多說什麼,天地便主動退避,絕不敢聽。

李辟塵頓時失笑,極為莞爾。

到底是個孩子。

天地為眾生衍苦,他便讓天地也得大苦,且有苦難言。

更不敢言。

世界無人不懼這個童子,正如之前一念電轉驚雷,九天十地便皆從調遣。

莫敢不從!

船舶上的五人聽得那些經文,他們也看到了四周的魚蝦翻跳,此時周河下升起滔天巨浪,一隻豬婆龍從中鑽出,瞪著一雙龍眸,不敢呼嘯,只是一聲不吭的遊盪在周船邊上,為其護法。

仙祖依舊在誦經。

他忽然有些不喜那隻豬婆龍,於是便看了它一眼。

這隻豬婆龍慌忙潛入水下,把最好的區域留出來,重新交託給那些魚蝦。

仙祖便很滿意。

這是給螻蟻聽的,雖然豬婆龍也是螻蟻,但它強行佔據魚蝦的位置,便讓仙祖很不喜歡。

諸天深處,有兩道人影突然出現,從無形無相之中,顯化為有形有相之物。

他們同樣不敢妄動,同時似乎找到了回歸真實的方法。

萬象魔主與太虛祖師,這兩人註定只是配角,他們的故事或許在另外的時空中會得以衍化,但迷失了無盡歲月的他們,終於在此時回歸了世間。

順著仙祖的經義。

同時他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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