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玄論道 第七百二十章 元來塵世如此(謝煙塵)

二卦盡滅,李辟塵看向第三位。

乾卦。

乾為天,此時對應的那位塵埃人沒有猶豫,一步踏了出來。

身上塵土皆滅,化清風揚去,他的身影也顯化,從虛幻變作真實。

然而衣衫綾羅飛舞,這位仙人露出真正面目,卻是一位女仙。

她不開口,但是已有聲音在李辟塵心中響徹。

空曠而又高渺,宛如自亘古而來,音中帶氣,高傲絕倫,而她的真正身份讓李辟塵無比驚詫。

九天玄女。

「我曾三賜玄法渡,九天鐘鼓殺伐戮;」

「初至帝鄉天將暮,又遇黃塵雪海鋪;」

「天山之外大風語,乾坤之上觀聖圖;」

「丹丘神木千鳳舞,蓮華峰外到天都。」

聲音浩蕩空靈,九天玄女落世,身後帶著無邊聖景,青天浩蕩,蒼天茫茫,玄天混沌如塵,當中又有光明無量。

氣勢澎湃,道法光明!

天仙中,道虛,至陽,觀世,道聖,真君!

她正是一位真君,半步已見大聖之門!

一位真君當面,這是李辟塵第一次遇到真君,雖然是逝去的太上,更是上上上代的混元,但李辟塵真的沒有想到,神話中的九天玄女居然也是一位「混元」!

但是細細一想,在古文獻之中似乎已有隱隱記錄。

《紫府玄祖法懺》:上極無上,乃為最上之尊,玄之又玄,斯號開玄之祖,自昔乾坤未辟之前,猶是混沌元苞之致,無氣無象,無色無名,當是時也,蓋有玄祖……玄祖至尊,結梵氣於太初之年,舒至精於太始之分,無而有,有而無。

而在玄女相中,同樣也有持卦之像。

「如此強者……玄女也逝去了嗎?」

因為太過古老,故此留下傳說,玄女已經逝去,徒留塵埃於此?

李辟塵見她,而她的聲音皆是在李辟塵心中迴響,自身並不曾開口說過半個字。

「我之真名,乃喚謝煙塵,玄女之說,不過尊號罷了。」

「世上非我一位玄女,九天尊號更並非固定。」

她的聲音空靈,雙目漆黑如璀璨夜空,當中星辰閃耀,李辟塵對她行大禮,言:

「了風塵前輩逝去,斬紅塵前輩亦已逝去,謝煙塵前輩,又要考校我什麼呢?」

「還是紅塵青塵之辯嗎?亦或是出世道與入世道?」

李辟塵看向她,後者搖頭:「我已逝去,又怎麼會和他們一樣考校你這些紅塵青塵呢?」

「你入世也罷,出世也好,都與我沒有半點干係,若是你死了,大不了讓混元再找一個人而已,我已是逝去之人,又何必多管閑事?」

玄女為真君,舉手投足之間已有半絲大聖風采。

「一道念頭罷了,一縷塵埃而已,當得起什麼真君之稱?」

她瞬間洞悉了李辟塵的念頭,而這讓李辟塵有些詫異。

自清靜入身,還不曾有人能洞悉念頭,玄女雖同為混元,但居然有這等能耐。

「本沒想過會醒來,但卻被人為喚醒……」

玄女看向李辟塵,五指一轉,便有一面白畫落下。

畫卷長有十丈,但當中卻甚麼也無,空空蕩蕩。

「我只給你出一道劫難,若是你敢接下,便入這畫中,若是不敢,便站在那處不動,我自散去。」

「這畫中是虛幻的世界,你若是進去,心智不堅,便會迷失而死,此是白世,亦是空靈之世。」

玄女開口:「沒有好處予你,也沒有難處與你,是來是不來,皆由得你自己。」

李辟塵笑:「既然八位前輩同化而出,被法天引動,來此考校我,我又豈能不接?」

「好!」

玄女落語,李辟塵踏入白畫之內。

一道聲音朦朧而響。

「人劫第一難第七無名劫。」

……

茫茫白世,有人行於乾坤之中。

孤白道影顯露,步履蹣跚,四面八方走過無數蒼白之影。

孤白道影茫然的行走,不知道要去往何處,不知道要到達什麼地方,更不知道自己是誰。

耳中聽不見聲音,眼中看不見東西,腦海中空白一片,無法做出任何的思考。

只能一昧的行去,一昧的行走,看不見大世盡頭。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道影突然被拉住了。

清靜經的聲音響徹,同一時刻,在孤白道影的身後,出現了一尊黃泥女。

她面目模糊,但手卻壓在孤白道影的肩上。

「你要去哪裡?」

聲音朦朧,道影沒有回應,只是那空靈的清靜之聲仍舊在迴響。

「君以此始,必以此終,為太上化身,必為太上所累,而被太上所斬。」

「可惜,你卻被自己斬了。」

黃河神女壓住李辟塵,她是黃泥的姿態。

「殘破的無何有境,你如果忘記了一切,就無法在這裡行進,一瞬間如過千百年,你為何不醒過來?」

「東皇啊東皇……」

孤白道影沒有動作,黃河神女的念頭散去,那化作一攤黃泥,最後變成白泥消失在乾坤內。

孤白的道影再度開始踏動步伐。

然而就在此時,那身上的白影化作碎片崩去,清秀的年輕道人踏在茫茫白世之中,轉過去頭,輕聲囈語。

「多謝你來助我,雖是嘲笑,但亦是鞭策。」

「我早已醒來……不,我根本沒有睡去。」

道人輕語。

「我是清靜之身,我被夢祖傳授了法,我怎麼可能留戀在白世之中醒不過來呢?」

「該醒了,這個劫難,完全沒有作用。」

李辟塵把話落下,聲音朗朗。

一隻手中提起筆來,李辟塵把那支筆在身上的陰陽袍上沾染了兩下,隨後在白世之中輕輕一划。

於是萬紫千紅突然出現在這方世界之內。

李辟塵笑了起來。

「白茫茫的世界終究太過寂寥,還是要有點色彩那才絢爛。」

筆墨落下,山海迭起;筆墨落下,人間如畫。

五指一轉,風雷齊來,兩指一點,雲雨朦朧。

那筆墨又轉,把所有的山河眾生都點上了名字。

「我是李辟塵。」

聲音朗朗,帶著笑意。

於是,光影倒轉,九天玄女的身前,李辟塵化出身影,對她打個稽首。

眉心中光華輪轉,九天玄女微微眯眸,手中出現了那一幅畫卷,上面刻印著萬千眾生,山海綿綿。

白世不再是白世了。

她看了一眼那畫卷,笑了笑。

那手中化出筆來,又在畫卷上多描了幾筆。

於是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玄女,一個是李辟塵。

玄女提著竹傘,山河內細水綿綿而去,見煙雨朦朧。

「原本白茫茫的世界被你弄的一塌糊塗。」

「不過,還挺好看的。」

李辟塵笑:「那不若前輩與我一併去畫中一看?」

玄女言:「何看?」

二人言罷,忽化遁光入畫卷,李辟塵化作一白衣少年,玄女為一黑衣少女,她提竹傘,行在煙雨之中,李辟塵卻不答持任何遮蔽之物,輕身踏於細水之畔。

泥土柔軟,碧草芬芳,青山俊朗,大瀑飛淌。

田邊有農人耕作,披以斗笠,覆以蓑衣。

水邊有漁夫收網,負以釣竿,身掛竹綾。

玄女看向李辟塵:「這是我的畫卷,你把眾生點上名諱,雖然有了絢爛光彩,但這是把他們從無憂之內化成苦難之身,你知道,這畫卷之中本是無何有鄉的一點雲氣所成,本是虛幻之境界啊。」

李辟塵答:「白茫茫千萬里,孤影白影並肩而行,可不知自己是誰,懵懵懂懂,何來無憂之說?」

「所謂無憂,應當是有思之人才能說出的字,不曾有憂,何來無憂?」

玄女不答,走過泥土,叫住一個老農,道:

「你認為什麼是苦,什麼是樂呢?」

那老農乃是畫中人,不認畫中主,只是笑答:「我耕地時,辛苦而作是苦,我收穫時,欣喜而作是為樂,同樣都是勞作,先有苦才有樂。」

他話落下,玄女一愣。

有憂才有無憂,有苦才能說樂無苦。

無中如何生有?

只有有中生無。

二人行有六千里,看盡綠水青山。

於是,玄女頷首而散,那一幅畫卷飄落,被李辟塵以雙手托住。

空靈的聲音響徹,依舊高渺。

……

天本無情,故此無欲,可存世千古,見滄海桑田亦會有感。

九天玄女與黃河神女一般,都是一位「天」。

……

「自看山河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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