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玄論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 乞活天上幻世身,黃粱木下話紅塵

蒼茫的曠野盡頭矗立著黃粱木,那道輕雷落在樹下,此時雷雲散去,李辟塵抱著白衣的少女,那把她輕輕放置於黃粱樹下。

風吹過曠野,如長女的手拂過幼女的青絲,白衣少女在熟睡,連帶著夜遊鳥也已經消失不見,因為她昨夜暢舞,故此已經肆意,夜遊鳥得償所願,自然消失在她的心中。

「天雞唱午,夢熟黃粱,天帝的女兒困在夢中,時時刻刻為眾生報信,這是她的懲罰,亦是她的修行,你昨夜把她帶去了人間,看見了真正的紅塵,她已經墜下蒼天,再也回不去她的故鄉了。」

「你這件事情做的是錯了。」

黃粱木的另外一面傳來聲音,李辟塵站起身來,此時那黃粱木的另外一面走來一位乞人。

他披頭散髮,他衣衫襤褸,他……在憨笑。

平平無奇,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是在黃粱鄉中,在黃粱木下,李辟塵之前可以確認,這裡只有白衣少女一人,並沒有其他的生靈存在。

這裡沒有「人」。

「我是乞活人,你就這麼叫我便是了。」

乞活人憨笑著,轉過頭看了一眼依靠樹根而熟睡的白衣少女,不由得又是一聲嘆息:

「天上人,沒想到我會在這裡見到你,這當真讓我好開心啊。」

乞活人如此說,李辟塵不解:「我們以前見過嗎?」

「你沒有見過我,但是我見過你。」

乞活人這麼說著,向著另外一處一指,李辟塵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卻發現不知何時在這黃粱木的附近多了一副木桌木椅。

「來,坐。」

乞活人招呼了一聲。

「黃粱木的桌子,黃粱木的椅子,啊,我上一次在這裡和人下了盤棋,本來下得正好呢,後來突然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個人,他也是夢中人,他看了我們的棋局,隨後悟出了黃粱的法,我看他歡喜,便送了他一道南柯的種子。」

乞活人走過去坐在凳子上,李辟塵看著他,略有驚奇,隨後便也走過去坐下。

「乞活人,你和石中人是什麼關係?」

李辟塵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總是覺得石中人藏著什麼秘密,此時眼中陰陽的光顯化出來,而乞活人直面陰陽瞳,仍舊是憨笑:「你別看了,看不出什麼的。」

「你……!」

李辟塵突然身子一僵,因為乞活人在自己的目光中,並沒有出現那混沌的影子。

每一個夢中人應該都有混沌的影子,那是他們渾渾噩噩的真魂,但是眼前的乞活人看不見那混沌的影子,那麼就只有兩種解釋了。

一,他本就是黃粱鄉中的生靈,身上有大秘,故此自己堪不破。

二,他與自己一樣,身負玄法,在這夢中的世界,都是清醒的。

李辟塵吐出一口氣,身子漸漸放鬆,眼前的乞活人並沒有敵意,這一點李辟塵還是能夠確認的,於是開口道:「乞活人,你是誰?」

「天上人為何這麼問呢?」

乞活人拍了拍黃粱桌,於是那桌子上突然自然生出茶碗,當中湧出澄澈的水來,李辟塵看見這一幕,心中便是確認了。

「你不是什麼乞活人,你也是清醒的人,或者說,你是仙還是魔,是神還是妖,是聖還是巫?亦或是我所不知道的什麼東西?」

李辟塵開口,乞活人憨笑,把那茶碗向李辟塵身前推了推:「喝茶喝茶。」

李辟塵接過那茶碗,當中碧綠的葉子飄動,簡直不像是茶葉,那澄澈而空明,李辟塵剛剛捧起,那茶葉卻突然變得火紅無比,宛如烈火在水中翻騰。

飲下一口,瞬間只覺得一股清泉自喉嚨之處淌下,一股暖流貫穿全身,幾乎讓人忍不住要舒服的呻吟出來。

「這是無何有之鄉的葉子,喚作火初紅,用來泡茶,卻是極好的。」

乞活人憨笑:「我一般可捨不得把這東西給別人喝,畢竟這東西泡起來,那也是很講究的,而且不容易得啊,無何有之鄉,即使是我,也不能在裡面久待呢。」

李辟塵感受那種力量,同時聽到無何有之鄉的名字,頓時詫異無比,而此時,那名為「火初紅」的葉子在身軀中釋放力量,那渾身上下的氣血都沸騰起來,即使是處於清醒的夢中,李辟塵也能夠感覺到那種強大的躁動。

「這火初紅所泡的水能夠讓人的真靈魂魄受到洗禮,而這東西,又只能在夢中飲用,若是醒來,便功效全無,僅僅是做個漱口之水,沒有大用處了。」

乞活人看著李辟塵,李辟塵的面色變幻起來,內心中清靜經運轉,將那種灼熱感消弭,隨後便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這一瞬間抬起眸子望向曠野,在一瞬間便看清了人間。

無數的人間如星辰般灑落在大地上,曠野無數,人間很少,雲海匯聚的地方便是人間,出了雲海便是曠野,高渺而蒼莽,子皆不敢高聲語。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李辟塵瞬間把視野拉扯回來,驚駭的看向乞活人,再一次的詢問:「你究竟是誰呢?」

「不能說,我們在這裡,都是沒有名字的『人』,即使是我也一樣,我經常來到黃粱鄉,只不過每一次來的時候,這女孩都在天上遊盪,她看不到我,夜遊人也不出來,我在黃粱木下站著,只要到了該醒來的時候,我自然就醒來了。」

「我本沒有料到會在這見到你,但是現在似乎有些出乎了意料。」

「夢見黃粱,醒在南柯。」

乞活人所勾勒的景色極其的逍遙,李辟塵皺著眉頭:「我知道在夢中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天上人,你是乞活人,你說沒有料到在這裡見到我,是因為……」

「九玄論道,以當年那觀棋人帶去的那黃粱木枝而衍化的夢中五雲鄉……哦,五雲鄉,這是說夢仙居住的地方,他藉此枝勾連天外的黃粱,這是夢中的世界,自然不被大羅封天所影響,但你們在黃粱鄉中,也不會受到傷害。」

乞活人開口:「正如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樣,黑狗叼走了麻衣人的頭,所以麻衣人醒了,白鷹抓走了斷腸人的腸子,所以他也清醒了。」

「你們這些論道的人啊,從各個不同的地方而突然出現,進入黃粱鄉中,現在還有很多人於曠野上遊盪,因為他們和你不同,你能在夢中清晰的行動,他們卻是渾渾噩噩,如果找不到人間所在,他們就會化作鐵山木。」

「不過,對於你們來說,化作鐵山木也並不是死了,只是暫時的被封印,你從這裡出去之後,把他們喚醒便是了,這一陣,你可是作弊呢。」

「你是第一個找到人間的,你也是第一個離開人間的,我雖然來的晚了點,但是我都知道。」

乞活人說了很多,李辟塵開口問他:

「你知道?你為什麼知道這些,我從你的話中推斷,你應當不是天下的人,那麼……你是天上的人?是天仙……還是……」

「大聖?!」

乞活人憨笑:

「我也是無意見到你們的論道,九玄九玄,定雲原氣數消長,這是三千年一次的大事啊,可你們論道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哪怕我是大聖,我也不能在夢中殺掉你們,若是可以,這黃粱仙鄉,五雲之地,早就被我拿下了。」

「乃至於,你們這些小輩的夢,心,哦,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天上人,太上身,你是二聖,還是三聖?」

他的話語突然一變,那手指突然點向李辟塵的眉心。

光陰坍縮,這個剎那,李辟塵猛地回神,瞬間感覺到了莫大的危險,便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打翻了茶碗,那水潑了一地。

李辟塵蹬蹬蹬的後退,而正是這一瞬間,在眉心當中,玄門妙法清光顯化出來,剎那勾連心中經文,瞬息之後,李辟塵的身後忽的顯化出一尊道人法相來。

束髮雲袍,天衣弄巧。

太上嫁夢心經第一次自主運轉,而此時出現了神異。

那個穿著雲袍的人,李辟塵異常的熟悉,此時乞活人抬起頭來,看著那法相,笑了笑:

「嫁夢,你藉助上代太上的幻身顯化,是要護佑這個孩子嗎?」

「可我並不會殺他,你在懼怕什麼?夢中不能動手,殺了也是白殺,但是退一萬步講,你就算和我動手,在這裡也不可能敵得過我。」

那穿著雲袍的道人目光冷冽,此時身軀被雲煙包裹,他的衣衫不斷的化作煙霞升騰,此時雙手併攏起來,這乾坤之內,忽然升起六百根玉柱來。

雲海奔涌,那六百白玉柱轟鳴轉動,天上倒扣下一個白玉大碗,當中盛著三色的雲霞。

最上方是青色,其次是黃色,最次是紅色,三色雲霞中各有幻影,遊盪如龍,正是如青塵仙,如黃塵客,如紅塵之內那芸芸眾生。

「擎天白玉柱,你要對我動手嗎?」

乞活人仍在憨笑。

雲袍道人抬起眸子,當中似有黃塵倒卷。

「吞天大聖,此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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