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玄論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人間秋世曾遇仙(七)天凈沙

……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

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尖銳的磨刀聲音響徹,在這郊外孤漠處,有雲煙升起。

敲鑄兵器的聲音伴隨著汗水飛舞,大漢赤著胳膊,專心致志的打造著一柄長刀。

他異常的專註,以至於那些火星飛濺,落在邊上的枯草上燃燒起來,他都沒有發現。

但這並不重要,因為這裡比較荒了些,那草上的火燒盡了,也就被沙塵蓋下,不會徹底燃起來。

他的身邊那一圈,都是被踐踏出的塵土印子,大漢的手臂不斷揮舞,那殘陽的光照耀而下,他又忙活了許久,方才功成。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金鐵交擊的聲音總是如此的悅耳。

他看了看那柄刀,嘆了口氣,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想要鑄出一柄刀來,但自己的手藝貌似距離那刀,還有不小的差距。

那刀在鐵匠鋪里掛著,僅僅是一幅畫,但自己曾經見過。

那是一柄金錯刀。

金錯刀不是什麼貨幣,那就是一柄刀的名字。

「好刀,然而比金錯刀還是差了好多!」

鑄鐵師把這柄鐵刀揮舞了兩下,而後猛地插入地上。

嗡——

刀身一震,發出刺耳的鳴顫聲,這足以說明這刀的鋒利。

荒土上有人走來,鑄鐵師抬起了頭,目光微微一閃,剛想吆喝兩聲,推銷下自己的刀,但當看見來人是個道人時,那眼中的精火就消散了去。

無他,道人多用劍,少用刀。

並不是說刀不好,只是劍容易駕馭與施法,而刀,是一種暴烈的兵器。

他已經很久沒有鑄劍了,如今鑄的,都是刀。

那道人行來了,此時居然向著打鐵鋪走來,鑄鐵師頓時有意動,於是剛剛開口,還不曾出聲,那道人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頭木羊雕刻,對鑄鐵師開言:「大哥,買個木羊么?」

鑄鐵師被他這話噎了一下,那手中鐵鎚砸在鐵氈上,嘆口氣道:「不買!」

「誒,別啊,你看我這木羊,雕得多好看呢,栩栩如生,我告訴你個秘密,這木頭羊可厲害了,那手一丟在地上,就能自己跑!」

道人嘻嘻笑笑,他年紀有些輕,而鑄鐵師頓時大笑:「你消遣我么,木可為羊,但木羊如何能跑?你怎麼不說母豬能上樹呢!」

「母豬不能上樹,但是木羊真的可以跑的。」

道人撫摸著手裡的木羊,那眼睛盯著鑄鐵師,口裡還在笑:「買一個唄!」

「不買……等等,要我買也可以。」

鑄鐵師話沒說完就轉了話峰,此時目光一閃,那把地上的刀拔起來,對他道:「你買我的刀,我買你的羊,你看怎麼樣?」

「誒,我又不是傻子!」

道人一聽就不幹了,而鑄鐵師呵呵笑了兩聲,自認為這道人是知道了自己的刀有多貴重,那木羊才幾兩價錢,他必然是不幹的,當是知道自己在罵他了。

但接下來,鑄鐵師聽見道人的話,頓時就要吐血,因為道人說的是:「我這木羊可要是十金子,你那破刀,才就一兩銀子,這買賣太虧了!」

「放你娘的屁!」

鑄鐵師頓時大罵出來,而那道人則是一副我好怕怕的模樣,而就在這時候,那荒土外,又走來一個人。

鑄鐵師目光轉動,看見來人頓時嘆氣:「怎麼又是個修道人!」

是個道人,那今天就已經沒戲了,眼看這太陽就要落山,殘陽化了鮮血,鑄鐵師準備收拾收拾,關鋪子了。

那邊上有個驛站和茶鋪,這裡就是個荒土小集,屬於中轉之地而已,那兩家可以徹夜開張,他個打鐵的可不行。

吃好睡好,才有力氣幹活的。

李辟塵走到鑄鐵師鋪前,見到對方失望面孔,便笑問:「大師傅如何一副悲嘆模樣?」

「我當然悲嘆,你們修道人來這裡,不買刀就罷了,還向我推銷木頭羊,氣的我三魂升天,自然是心裡不爽快。」

鑄鐵師這麼說,而那手一指前來的道人,那道人眨巴了眼睛,看了看李辟塵,把那手中木羊捧出來,笑了笑:「十兩金子一個,買一個唄?」

「傻子才會買你的破木頭羊!」

鑄鐵師怒罵,道人則是舔著臉:「我這木頭羊神異極了,飛天遁地,入土即逃,只要你買,絕對是物有所值!」

「值個鳥蛋!」

鑄鐵師繼續罵,而李辟塵聽得明白了,笑了起來,擺擺手:「不買你的木頭羊,但我有事情對這位大師傅說。」

那道人一聽李辟塵不買羊,頓時面色跨拉下來,而鑄鐵師則是皺眉:「什麼事情?生意嗎?」

「算是生意,我想借大師傅的鋪子一用。」

鑄鐵師一聽就不樂意了:「你要我鋪子幹嘛?鑄什麼?給錢我幫你鑄!」

「我要鑄一口小鍾。」

李辟塵笑了笑:「法鈴鐺,青耳鍾,約莫一個巴掌大,就成了。」

青耳鐘的靈很虛弱,需要先以凡器蘊養,待到四十九日,元氣恢複,再轉入仙家鑄器便可。

這鑄鐵師的手藝,是自己打聽到的,所謂好匠人必然有好工具,不過李辟塵覺得,還是自己借其地打造一下便可。

「這好辦!二十六兩銀子。」

鑄鐵師皺了皺眉,他雖然是鑄刀的,但也是個好手藝的鐵匠,而李辟塵搖搖頭:「我自己來鑄便可,只是借個淬火的地方……」

「我的鋪子,當然要我鑄了!你這道人,來這裡要鑄鐘,這是買賣,你要自己搞,這不是砸我場子嗎!」

鑄鐵師大為不滿,反正就是不同意,而李辟塵勸說無過,只是搖頭失笑,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個有好手藝的匠人,你怕是還不如我了。」

「我會不如你!笑話!」

鑄鐵師頓時一怒:「我陶安這半輩子,前半生為劍,中半生為鐵,後半生為刀,你區區一口巴掌大的破鍾,我難道還鑄不得了?!」

他大手一揮,怒道:「我不要你錢了,你把圖紙給我,我三日之內就給你把鍾鑄出來!」

「這不成這不成……」

「這成!」

鑄鐵師把那手中的鐵鎚拿起來,那另外一隻手突然抽刀,此時在那鐵水當中猛地一插一收再一抖,那另手中的鐵鎚一揮,砰的一下,漫天都是金色鐵花。

「我陶安的手藝,這裡方圓百千里,都是出了名氣的!」

鑄鐵師如此說著,傲氣凜然,而李辟塵見他執拗,也不由得嘆口氣,那目光忽然一轉,看見了那鐵匠鋪內掛著的一幅畫卷。

「這口刀是?」

李辟塵開口詢問,而鑄鐵師看了看那刀,道:「那是一柄金錯刀,很漂亮,很威風是不是,我的半生目標,就是鑄出這樣的一柄刀來。」

「半世光陰,若能鑄出此一柄金錯刀,那我死而無憾。」

李辟塵聽著他的話,略有動容,心中微微有些念頭升起,那以自己的目光,當然能看出,這金錯刀,不是凡兵,而是一柄仙兵。

這是一柄人仙至寶,即使是一幅畫卷,也能看出當中擁有的威勢。

這是仙兵獨有的道韻,只要臨摹下來,那自然而然就會有這種威勢蘊含。

金錯刀啊,不知道是誰鑄的兵器,但自己想要鑄出這樣的一柄刀來,卻是不難的。

但對於這鑄鐵師來說,這是半世的追求,是他最想達成的目標吧。

半世只為此一事,可謂之恆心二字。

「便是相信這人的手藝吧,既然能以鍛造人仙至寶為目標,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仙兵,但想來,手藝說不得還比我打聽的,要好上許多。」

李辟塵如此想著,又看了看那柄金錯刀,笑了一下,對鑄鐵師道:「好吧,我這小鍾,就托給你造,不過,那該給的報酬,還是不能少了你的,這樣吧,我給你打一柄刀。」

「這刀,就是這柄金錯刀,當然沒有上好的材料,可能沒有這畫中刀的威勢。」

李辟塵的話語落下,那鑄鐵師頓時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那面色之中滿是嘲諷:「我是這方圓百千裏手藝最好的人,這尚且打造不出這金錯刀來,小道爺這海口誇得也太大了!」

他頭一轉看向那道人:「你說是不是!」

那道人挑了挑眉毛,只是嘆口氣:「隔行如隔山,你問我幹嘛,買羊嗎?」

「滾蛋!」

鑄鐵師一揮胳膊,同時看著李辟塵:「得了吧,小道爺,既然你要給我報酬,那就十兩銀子算了,這刀你可別亂鑄。」

他如此說著,而李辟塵搖搖頭:「你又不信,誒,我得給你露個手藝,這樣吧,等你鑄好鐘的,我便給你鑄這金錯刀,若我鑄不出來,給你十兩金子。」

「這不算砸你場子吧,就算鑄壞了也是我的。」

李辟塵如此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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