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博浪沙

七月中旬,秦始皇終於離開泰山行宮,正式啟程沿東方道準備返回咸陽。

此時已經進入秋季,夏日常見的暴風驟雨已經幾乎結束,江河之水也日漸平息,加上地處中原繁華之地,因此返回的途中天氣晴朗,幾乎再無風波水惡的情形出現,即便是沿途經常出現的匪患也少了很多,只是路過魏地之時遭遇過一次數十人的匪徒襲擊,但也只是留下了數十具屍體而已。

這一日順馳道進入三川郡之後,天色已近申時,秦始皇感覺有些飢餓便問及隨行的地理官:「前方將於何地駐紮?朕有些餓乏了!」

「回陛下,即將到達陽武縣,不過前方有一段難行之路喚作博浪沙,通過之後即可尋找平坦之處駐紮歇息,還請陛下稍微忍耐一些。」地理官趕緊回答。

「博浪沙~」秦始皇霍然從顛簸行駛的馬車上站了起來,然後趕緊去衣袋之中翻找陳旭寫給他的那封信,結果只拿出來一個錦囊,他這才想起那封信已經在路過洞庭湖的時候被風捲走了。

看著手中的錦囊,秦始皇沉默片刻便吩咐隊伍停下來,猶豫許久之後打開錦囊,裡面有一張白紙,但展開之後上面卻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陛下此去東南,旭有一錦囊奉上,內有警示一冊,如若路過一處名曰博浪沙之地,切莫大意,請提前焚香凈手之後近火觀看,但如若不過此地,則萬萬不可打開!」

秦始皇獃獃的看著這張白紙,然後腦海里慢慢回憶起信上的內容。

「喚尚沐令,速速服侍朕洗漱!」

秦始皇命令一下,所有隨行的官吏和禁軍都一頭霧水,馬上就可以在前方駐紮行轅,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突然停下洗漱,但卻又都不敢有任何疑問,於是尚沐令帶著一群內侍和宮女迅速準備清水讓皇帝洗臉洗手。

「準備香案焚香!」洗完之後皇帝再次吩咐。

於是在太卜的指揮下,隨行人員又趕緊從捆紮好的馬車上取下香案和香料,擺好點燃。

秦始皇走到香案前面的軟墊之上跪坐下來,等香料完全點燃煙霧繚繞升起之後,這才又讓人取來炭盆生火,然後再次取出錦囊中的白紙慢慢靠近火盆。

片刻之後,在秦始皇驚恐的眼神中,本來完全空白的白紙上竟然慢慢現出一行淡黃色的字跡。

「置副車三,主副皆不乘,此乃天機,勿要外傳!」

看著白紙上的字跡,秦始皇驚恐之餘手指不斷輕輕顫抖,忽然白紙中央一股紫煙冒起,隨即呼啦一聲,白紙瞬間從中央燒出一大大洞,等兩邊的侍衛驚呼著將秦始皇手裡燃燒的白紙打落,一張白紙已經幾乎燒成了灰燼,被河風呼啦一聲捲走。

「陛下,臣記得這錦囊是陳旭送來的,莫非他想害您!」趙高趕緊表示自己的懷疑。

「太僕勿要亂語!」秦始皇此時仍舊心頭惴惴,盯著自己的手呆了許久之後轉身吩咐:「就此駐紮行轅,置天子副車三,晚間仔細守衛,明早再行!」

「喏~」

……

昔韓都新鄭,北郊外的黃河邊上,有一棟破破爛爛的漁民家的小院子,木杆上掛著幾張破爛的漁網,裡面的一棟茅草屋歪歪斜斜,看起來隨時都會傾塌。

一艘小漁船在落日的餘暉之中盪著櫓從黃河對岸的蘆葦從中吱吱呀呀的搖過來,從船上跳下一老一少兩個漁民裝束的人很快就走進院子當中,而破舊的茅草屋內,一個身穿藍色衣服年輕男子走出來,正是去年在咸陽策劃要刺殺秦始皇的張良。

「張郎君,我們已經打探清楚,皇帝的車馬已經快到博浪沙,但不知為何卻突然紮下行轅,似乎準備明早才會啟程!」年紀大的漁民拱手說。

「真的?」張良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

「我們躲在附近河灘上觀察近半個時辰,和前幾日觀察的情況一模一樣,應該不會有錯!」漁民說。

「好,哈哈,好,實乃天助我也!」張良握拳大笑,英俊的臉上略微顯得有些猙獰和扭曲,「趙政,既然你自投羅網,此次活該取你性命!」

「張郎君切莫大意,如今皇帝的哨探都已經遍布河岸十多里,如若要夜襲的話恐怕不太容易!」年輕漁民忍不住提醒說。

「襲營乃是下策,既然他明日啟程,剛好留給我籌謀之機,你們兩個準備一番,吃飽喝足之後送我和大力士渡河,我要找個地方隱蔽埋伏明日偷襲趙政的車隊,這大河兩岸皆都遍布蘆葦,地形也都顛簸起伏不平,車輪極易陷入黃沙之中,只等車隊緩慢而過,就是我取趙政狗命之時!」張良激動的臉色都開始漲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到了酉時。

此時落日已經只餘一抹殘紅,天色漸暗,河風漸起,大河兩岸密密層層丈余高的蘆葦呼嘯搖擺,遠遠近近的野狼嚎叫之聲此起彼伏,白日看起來祥和寧靜的大河似乎突然間變成了一副荒涼的原始禁區。

陰暗的暮色下,一艘漁船吱呀吱呀的划到河對岸,然後隱藏在蘆葦叢中慢慢順流而下,快到博浪沙的時候,船艙中走出來兩個人。

一個身穿勁裝,正是張良。

另一個相貌極其醜陋古怪,體型魁梧,身高足有九尺有餘,上身赤裸長滿黃褐色的毛髮,下身一條短褲,赤腳,雜亂的紅色頭髮如同野人,大嘴高鼻藍眼寬額,渾身肌肉虯結,胳膊比普通人大腿還粗,肩上扛著一個烏黑的巨大鐵錐,鐵錐的尾端還用鎖鏈連接在怪人的手腕上的鐵箍之上。

兩人下船之後在兩個漁民的帶領下鑽進河灘上密密層層的蘆葦叢中。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無比,呼嘯的夜風之中還能聽到不斷有踢踢踏踏來回賓士的馬蹄聲。

幾頭覓食的野狼突然出現在四人前方,走在前方的兩個漁民抽出腰間的匕首,張良也拔出腰間的長劍,扛著大鐵錐的怪人突然沖了出去,手中舞動鐵鏈將大鐵錐砸了出去。

「砰~嗷嗚~~」

伴隨著一聲巨響和野狼的慘嚎,一頭野狼直接就被大鐵錐攔腰砸爛,剩下幾頭嚇的掉頭四散,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就在張良和兩個漁民嚇的魂不附體的時候,怪人直接丟下鐵鎚撲到狼屍身上撕下一條後腿就大口撕咬起來,鮮血淋漓看得人毛骨悚然。

「剛才是何聲音?」騎馬巡邏而過的兩個禁軍哨探停下來側耳細聽。

「想來是野狼爭鬥,此處距離行轅足有十里,無妨,走吧!」

兩個禁軍稍作停留之後便策馬離開,四周再次恢複了寧靜,入耳的都是呼呼啦啦的風聲,四周皆是高低搖擺起伏的蘆葦叢,河灘更顯荒涼孤寂。

蘆葦叢中,趴在地上聽著馬蹄聲遠去,張良這才臉色蒼白的爬起來,對著魁梧的怪人低聲呵斥了幾聲,大怪人依依不捨的丟下手中的狼腿,乖乖的跟著張良和兩個漁民往蘆葦深處鑽去。

一夜忽忽而過,轉眼已是第二天卯時末。

七月天氣,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

黃河沿岸大片大片的蘆葦綿延千里,草綠花白,雪白的蘆花如雪,在河風的吹拂下高低起伏,如同一片潔白的雲霧翻騰。

河岸邊的沙丘起起伏伏,站在一些高高的沙丘上,還能看三兩艘漁舟,在晨曦的光芒下壓過波光粼粼的河水順流而下。

船頭站立著一個兩個黝黑乾瘦的漁民,驚訝的忘記操舟,目瞪口呆的看著河岸邊密密麻麻的禁軍策馬而過,遮天蔽日的旌旗迎風招展,隊伍綿延數里,低沉的牛角號在天幕下長久的回蕩。

馳道在平坦處本應寬五十步,上鋪木軌,每隔三丈植一棵樹。

但黃河沿岸具是鬆軟的沙土,加上蘆葦重生,去年秋冬時節修好的馳道,經春歷夏眼下又到了秋季,馳道之上被砍掉的蘆葦荒草早已重生如舊,而且經歷夏日的暴雨和河水暴漲沖刷之後,馳道早已大範圍崩潰,木軌掩埋到泥沙之下,而且地面沙丘高低起伏,加上沙子鬆軟,巡遊隊伍只能沿著南來北往的商旅驅馬行車留下的小道前行,騎馬都不能走的太快,馬車更是猶如在泥濘中行走一般,車輪深陷如沙土之中深達半尺,加上蘆葦叢生道路狹窄,數千禁軍只能前後護送著馬車慢慢前行。

此地名曰博浪沙,地名既是由此而來。

巡遊隊伍中,四駕六馬拉乘的天子馬車最為顯眼,前後左右都有禁軍護衛,每乘之間相隔十丈,在車夫的鞭笞下,六匹駿馬拉扯著豪華的馬車在沙丘之中艱難的前行。

而在巡遊隊伍後方隨行大臣的馬車之中,有一輛看起來不起眼的雙馬拉乘的車上,秦始皇臉色平靜的坐在上面,目視前方氣勢威嚴,四周跟隨的都是化裝成僕從的玄武衛。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昨天為何要突然提前駐紮行轅。

所有人也不知道為何皇帝會突然要求添置三幅天子車駕。

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何皇帝會捨棄玉輦坐一輛普通拉貨的馬車。

所有人也都在想陳旭給皇帝的錦囊之中那張白紙之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但皇帝想做的事,誰都不敢太過質疑,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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