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徐世界 第二百九十六章 託付

第七日

城內城外冒起濃煙,時雖當午,號角不斷響動,城牆變成了絞肉機,殺聲,哀嚎聲,刺破肉體聲音此起彼伏,敵我伏屍在腳下堆成小坡,血浸透城磚直滲下去。

傳令旗兵,穿流往複報告。

「五府第三營損失超過三成,撤下,四營、五營、六營補上!」

「六府第一營、第二營待發!」

「雲梯、盾車毀損超過三成,請求增援。」

「校尉柳石,中箭墜亡!」

不斷有著報告,裴子云面沉如水,短暫數日,就在身上沉積下果毅殺伐的氣息,心裡卻暗嘆。

在古代,縣城就算了,府州之城,都是開渠引水、高築壘厚,就算有著數倍兵力,還是很難攻下。

忠勤伯突然開口:「只是七日,我軍就損傷五千了。」

「其中一小半可傷愈回伍,餘下也無可奈何。」裴子云嘆著,又問著:「城中內應怎麼說?」

「還是說盯的緊,很難有機會。」

「哼,不過是推辭。」裴子云臉一沉,就要說話,突「轟」一聲巨響,連忙看去,原來一處城樓中了一石,不知道擊在何處,頓時崩塌倒下,列出了一處縫隙,頓時戰場一靜,接著自己方面的士兵一齊喝采,震耳欲聾高喊:「城破了,城破了。」

一瞬間周圍的士兵殺了進去,而敵人頑抗著。

裴子云突令著:「去喊,內應還不反戈?內應還不反戈?」

「是!」當下一隊撲了上去,山呼海嘯一樣高喊:「內應還不反戈?內應還不反戈?」

這喊聲過去,城內終於撐不住了,突殺聲四起,不少隊伍反戈一擊,頓時一片混亂,本來在缺口抵抗的人終於也崩潰了。

「轟」一聲,官兵終於潮水一樣涌了進去,大勢不可挽回了,剎間城中一片殺聲慘叫,一會有人報告:「我軍圍追堵截,董滿余部死戰不休且戰且退,現在沿著街坊衝殺。」

線報傳來,這些余部個個死志,拼戰至最後一人,幾乎不留俘虜,有些人箭術武功相當出色,造成不小傷亡。

「此賊如此勇猛?」說實際,裴子云很是詫異,到了這地步,董滿還在抵抗,余部還在抵抗——這是大將之才啊!

「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濟北侯實在天時地利不行,給了機會說不定真有成龍之望。」

才想著,見著喊殺中民房濃煙滾滾,嘆了一聲:「城不破百姓苦,城破也是百姓苦。」

陪伴的任煒也嘆了一聲,說:「公子,禍都是濟北侯而起,自不是公子的錯。」

不過再是抵抗,老兵只有數百,越戰越少,府城內漸漸平靜,而不斷有甲兵涌了進去,反戈和投降的人,都下了武器看管,沿街甲兵林立,百姓個個門戶禁閉,不敢出來。

裴子云抵達上去,除隱約傳來的廝殺,清靜冷寂鬼蜮一樣,隨大隊行進,看到了太守府。

「董滿已負傷,裡面尚有士卒百人。」有校尉報告的說著。

「殺,殺進去!」裴子云身側有著精兵,個個身甲,有上千人,這時就殺了進去,有著這生力軍,裡面終於抵受不住,節節敗退。

片刻,上百親兵戰死,府內只剩下了三十多人,這些兵士退到一殿,人人帶著傷,渾身血污,卻不肯降,預備最後一戰。

董滿雖穿著甲,還是身中數創,甚至插著幾支箭也不拔,坐在椅上,抽出了寒光閃閃的劍。

「主公,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董滿喃喃,這是濟北侯褒著戰功贈給,也許濟北侯本身忘記了,但是他一直隨身帶著,多少年不離身,現在輪到自己了。

「將軍,裴子云已進了院子。」一個消息傳了過來,親兵報告聲還沒有絕,裴子云就說著:「我與將軍也見過一面,現在何妨一見?」

「哼!」董滿理了理衣冠,出殿與裴子云對望。

就見裴子云從容微笑,微微一躬:「你我在此見面,實非所願,不過將軍還可回首,只要戴罪立功,跟我殺向濟北侯,朝廷也不會窮追,我也能為國家保全一個良將,免得落下遺憾,如何?」

董滿滿身血污,盯著裴子云,抵抗已不可能了,卻不肯降,說著:「侯爺當年提拔我,把我從一個小兵提拔到將軍,我是粉身難報,而且生死有命,敗了就是敗了,老子縱橫十數年,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美人也睡過了,殺人更是殺的滿坑滿谷,此生不虧,何憾之有。」

說著轉身與親兵:「連累你們,只有來生再報。」

語畢,董滿對著州城方向叩拜,大聲:「主公,董滿效死在今日矣。」

語才落,手中拔出了劍,閃過一道弧光,向項上抹去,這下手狠快,只是一拉,「噗!」半個脖子切開,鮮血飛濺出去,跌在地上,身體本能的抽搐,發出了拉風箱的聲音,血不斷湧出。

「將軍!」餘下三十餘人,也是一起自殺,頓時殿內一片屍體。

整個庭院一時間靜的連呼吸聲也能清晰聽見,裴子云長嘆一聲:「可惜,此等人物明珠暗投,念著這份忠貞,無需割了首級,葬了吧。」

「傳令下去,立刻驅使百姓修補城牆,全軍進行休整。」裴子云行了幾步,就立刻說著,看著州城冷笑:「啟北郡已落,濟北侯,你如何應對?」

應州·國公府

沈直沉著臉,隨濟北侯入內,見著主公臉色蒼白,眼圈發暗,就說著:「主公,春暖花開,我們去園子里走走如何?」

濟北侯點了點頭,一同散步,兩人都久久都沒有說話,良久,濟北侯才吐了一口氣:「董滿死了,才抵抗了七天。」

沈直先沒有說話,良久折一根柳條,沉重說:「董將軍其實已經儘力了。」

「這我其實知道。」濟北侯淡淡的說著,見著沈直驚訝,啞然失笑,嘆著:「你真當我糊塗了?」

「其實前陣子各郡縣一下改變策略,我就知道不妙。」

「雖是敵對,但裴子云這人兵法實是一下就命中了我的要害。」濟北侯一下子站住了腳,徐徐說:「也許真有天意呀,你看,前面死了一個伯,立刻就跳出來更厲害的人輔助朝廷,這難道不是氣數?」

「先前,有相士對我說,我只有公侯之氣,沒有王氣,現在看來是真了。」濟北侯嘆一聲,長長透了一口氣,語氣暗啞陰沉:「沈直,你懂軍事,說說看,還能不能扳回?」

沈直躊躇著,緩緩斟酌說:「主公以國士待我,粉身碎骨也只是尋常之報,焉敢虛詞敷衍,臣之前的意見看來有錯,還請主公責罰——現在看,能不能挽回,就得看能不能遏制和打垮裴子云!」

沈直還沒有說完,濟北侯已心裡雪亮,其實沈直原來的意見是對的,一郡之城,有兵一萬,總想能熬一二個月,到時新兵練成,內外交攻,就可大敗裴子云,不想敗的這樣快。

當下沉默許久,說著:「孤意已決,立刻就起兵,盡起五萬,與裴子云決戰。」話才說完,天空一雷,久久不絕。聽遠處有人叫喊:「要下雨了,快把窗戶都關好,免的打濕了裡面!」

濟北侯才行了一步,一陣風撲入,打了個寒顫,見天已濃雲遮住,雲縫一亮一亮閃著,傳來滾雷聲。

濟北侯笑著:「我一言既出,就立刻烈風迅雷,天變在即,看來或者我飛黃騰達,或者就是我的死期了!」

「沈先生,我給你一個差使。」濟北侯立定,望著天空,一字一頓:「你立刻帶著三兒,以及我幾個孫子,帶上親兵五百乘船去宮八島。」

「主公,你欲拋下我么?」沈直提高了聲音。

「你聽我說!」濟北侯目光變得肅殺:「我的目標太大,萬一事敗,哪怕逃到海外,朝廷也不會放過,大兒二兒也是這樣,三兒和孫子目標小,並且三兒還瞎了一隻眼,朝廷不會太在意。」

「而且一旦我失敗,陸地上失利,應州水師就會不戰而潰,陳平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也依靠不得,說不定到時連出海的機會也沒有。」

「宮八島已在我家的控制下,一縣之大,有民八百戶,處陸地和扶桑之間,你只要聽到我事敗的消息,立刻就擁戴三兒登位,不要用濟北侯,用濟侯這名義,以保全我家香火和根基。」

「原因你很清楚,濟國公根基不足,事敗牽連,濟北侯是朝廷的封號,我既已經反了,怎麼可能重用這號。」

「這事別人我不相信,也依靠不得,只有依靠你了。」

「告訴三兒,要是我事敗,萬萬不可想著報仇,延續家業和香火才是他的責任。」濟北侯說到這裡,一道閃電划過長空,接著是石破天驚似一聲炸雷,大雨傾落。

「主公!」沈直不由哽咽。

「你別這樣兒女情長,這只是萬一的準備,要是我勝了,一切自是多慮了。」似乎安排了後路,濟北侯不再淋雨,向走廊而去,笑著。

「是!」淋得滿臉雨,也不知道裡面有多少淚水,沈直在雨中對著人影拜了下去:「臣一定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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