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徐世界 第二百七十六章 龍吟

應州·侯府

一輪圓月照下來,灑在地面,染成淡黃。

夜色漸晚,府中湖映著明月,在湖泊周圍種著不少桂花,現在時節,到處可以聞著桂花的幽香,有著不少的小丫鬟,偷偷摸摸摘著桂花放在香囊中。

巡邏的甲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在意。

侯府書房掩在茂林深處,院子里都是竹,吹一吹蕭蕭之聲,極是清幽,走廊甬道每隔五步就有一個親兵,燈光照出,使幾米內的親衛色澤斑斕。

書房內

衛昂身著青衫,戴著眼罩,剩下的眼睛帶著陰狠,根本認不出是一個清爽的公子了,這時安靜坐在一側,手中拿著一個賬本,跟著濟北侯說話。

說的是船隊賺的利潤,為侯府做事,衛昂才覺得還有活著的價值,濟北侯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傾聽,對衛昂很是滿意,心中又是惋惜。

「三兒終於漸漸成熟了,可惜的是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瞎了眼,當官是不成了,因講究一個官體。」

對裴子云的恨意又增長了三分,自己最喜愛兒子,若非裴子云怎會變成這樣?

正想著,衛昂將收益進出賬本呈上,又補充:「父親,我已和扶桑上月藩接上了頭,上月藩還算恭敬。」

又說著:「扶桑真有意思,有朝廷,但已經是傀儡,前陣子有個諸侯基本統一了扶桑,卻稱征夷大將軍,開了幕府。」

「不過這統一和我們大有區別,各諸侯還有封地和軍隊。」說到這裡,衛昂不勝羨慕:「似乎是上古我們分封時。」

「這上月藩所在,本身是一個小島,實際田地開發才一萬石,有了貿易才有三萬石甚至十萬石,如果失去了對大陸貿易,其家就衰退了,所以和我們一拍就合,也算成了我們一支助力。」

「有些陸地上不能放的人和物資,安排去了上月藩處就可以,但這終不是長久之計。」

「脫離了軍伍只是一年,有些老卒就很難保持原來了。」衛昂說到這裡,搖頭嘆息:「別說下代了,就是我們這代,能維持幾年都難說。」

「這的確是大問題。」濟北侯沉吟著,所謂的化整為零,是可以維持一時,但是失去了體制,維持不了長久。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沈直在門外小聲:「侯爺,公子,我有事稟報。」

「進來。」濟北侯說。

沈直匆忙而入,靠近濟北侯,低聲細語了幾聲。

沈直的話才是說完,濟北侯大怒,手上厚厚賬目狠狠的摔在了桌子。

「碰」賬本在桌子上彈了起來,茶杯震倒,茶杯里的水涌了出來,流到地面上,兩人只看著濟北侯大聲咆哮。

「我出生入死,身有十一創,征戰十六年,朝廷要削兵權,我忍氣吞聲,交出兵權,現在我手中僅僅一府5000人,還不放過,要趕盡殺絕?」

「出爾反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無情無義的小人。」濟北侯嘶吼,面目漲紅,脖子青筋都凸了起來。

「難道我奮戰一生,就是為了這一千二百石?」

「我一條船一年收益都不止這個數!」

大徐制度,百戶封男,三百戶封子,六百戶封伯,千戶封侯,二千戶封公,但是這些都是虛封,實際就是侯爵一年給一千石到一千五百石。

濟北侯的就是一千二百石,在當時折算就是七八百畝良田的產出。

聽得濟北侯罵,沈直身子一震,說:「侯爺,小心隔牆有耳。」

這一說,濟北侯余怒未消,許久才是坐下,一坐下靠在椅子上,眼神陰鷙,看著前方不語。

衛昂聽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也陰沉著臉:「父親,削鎮是要斷了我們的根基啊,別看我們和扶桑都能說的上話,船隊里安排的將士也還能聽令,但這全靠父親還在位,還能掌權。」

「一旦父親徹底削了兵權,不過是一個空有爵位的閑人,在官府上說不上話,扶桑和船隊都難控制了,到時我們生死就真的再也不由人了,財路也要斷絕。」

「而財路斷絕,我們就養不起人,依附我們的人,無論是將官甲兵商人,全部會樹倒猢猻散。」

「這樣下去不消十年,我家怕是連個縣令都不如了。」

「朝廷趕盡殺絕,實是可惡。」衛昂咬牙切齒,恨不得咬下朝廷一塊肉。

天空中圓月帶著一些陰影,一隻貓頭鷹在夜空飛過,留下了怪叫聲,而房間內,氣氛一片的壓抑,許久,濟北侯轉過了臉獰笑:「沈先生,你怎麼看?」

沈直思慮了許久,神色凝重,躬身說:「王爺,最近京城傳來了一個消息,聽聞皇上要太子拿荊棘,太子不敢拿,皇帝嘆著說你既不敢拿,自己雖老了,只有為太子去掉荊棘。」

「荊棘!」濟北侯聽到這個,心中立刻雪亮,想說話,突覺得頭一暈,隱隱聽見龍吟。

「轟!」天地間烏雲密布,一個沉悶的雷聲驚醒了濟北侯,濟北侯站起身看看,這時窗口一道明閃,將書房內外照得一片雪白,院內的竹林搖曳,接著一聲令人膽寒的炸雷,震得書房簌簌發抖,驚得濟北侯渾身一顫!

一股風撲面而來,風噼啪打下,濟北侯仰視黑沉沉天穹,雷聲滾滾,閃電時而划過,正要說什麼,突只覺得一陣眩暈,伸手扶住了桌子,勉力坐了下去:「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汗水從額上流了下來,帶著心悸,不知為什麼,一些平日可能有,但從來不敢細想的念頭,出現在心裡。

「轟!」天空中響起驚雷,才隔著幾百米侯府的一處客棧,這是一間布置得清雅的客房,牆壁裱了紙,睡著的老道人驚起。

醒來,老道人只覺得一陣心悸,睜開了眼:「這是,龍氣?」

前來洽談的聖獄門老道人,走到窗前推開,入夜時還是一片清明,月光照耀,此時卻是烏雲密布,遮蔽星辰。

向著天空看去,不知為何汗毛聳立,渾身一寒。

「咦?」

老道人皺眉緊鎖,臉色一變,密布陰雲,腦子一轉,就轉身離去,這裡靠的侯府太近,有著干擾,夜裡奔去,這裡都是民居,現在已靜街,家家戶戶大門關閉,燈光昏暗,有的甚至完全熄了火。

偶遇到更夫提著燈籠,敲著銅鑼,老道人沿著又窄又長的街道和衚衕穿行,到了一處偏遠的橋下,見四下無人,才取出了通訊符籙,伸指一點,符籙頓時就亮起了。

稍過一會,聖獄門掌門就出現,看著老道人就問:「深夜傳訊,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老道人稽首:「門內吩咐加強和濟北侯的聯繫,我白天就去過,今夜住在離濟北侯府不遠的客棧,只隔了幾十米。」

「半夜突感覺龍氣變動,似乎出現地龍,只是一閃就隱匿不見。」

「你確定?」

「是!」

「奇怪,真龍出,地龍隱,真龍衰,地龍興,這本是總結的規律,雖不是百發百中也差不多了。」

「現在大徐鼎立十年,時局漸漸太平,地龍怎麼會在這時顯示?」掌門很是迷惑不解,沉吟了良久,說著:「你且密切關注。」

掌門說著,又是想起些,盯著老道人問:「可有異象?」

「掌門,我正要稟告,入夜時本是晴夜,我察覺龍氣變化,推開窗戶,就見天空烏雲密布,轟雷響起。」

「這莫非是天機變數?」掌門喃喃,轉眼醒悟過來:「這事重大,必須召集門中長老商議,你繼續跟進,這是涉及門中生死大事,不得不謹慎。」

說著,掌門伸指一點,符籙關閉。

老道人卻突然打了一個寒顫,立了片刻,才向著客棧回去。

京城·太子府

殿內燈火通明,太子才在外面進來,隨意將靴子脫下,取著木踏穿著,一個太監上前來,將茶奉了上去。

青色花瓷的杯子,透著暖意,太子取過飲了一口,就見著百戶入內,低聲:「殿下,裴真人來了。」

聽得這話,太子就帶著一些欣喜站了起來,連忙:「快,快,請真人進來。」

裴子云進來,太子想要迎接,又站住,矜持笑著說:「真人久違了。」

裴子云行禮,太子連忙說:「免禮,你不在京中,真苦煞孤了,十數日陛下都是抓我批閱奏章,學習國事,一日清閑都不得。」

就請裴子云坐在一側:「給真人上茶。」

一個丫鬟將茶奉上,裴子云喝了一口將瓷杯放下,看向太子,見和以前一樣,只是臉色蒼白些,眼圈有點暗,就笑著:「這是皇上一片栽培殿下的苦心。」

這誰都知道的事,太子雖喊著說自己辛苦,苦煞孤了,一日清閑都不得,但是如果皇帝不要他幹了,太子會非常痛苦和失落。

當下就轉了話題,問著:「殿下,京中傳聞,陛下欲要進一步削藩?」

「是啊,天下太平,削去藩鎮,本是國家正道。」

「就算是對功臣來說,也是保全他們的辦法,是皇上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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