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隻影向誰去 第十二章 血蓮花 · 中

「我不認為藍護法可以擔當一切。」

血池那頭突然傳來人聲,爽朗乾脆的聲音,正是左護法幽禪。

藍若回頭看她,指掌間卻毫不停頓,將晚媚掐昏了過去,深藍色的衣袖張開,裡面真氣迴旋,已經蓄勢待發只等擊上晚媚胸膛。

最後關頭月影出手,雙掌飄忽迎上他真氣,兩人內力觸碰,各自退後三步。

藍若揚起右掌,詫異自己內力居然只使出了三成,忽然間明白了:「我剛才抱你那一下,你在我身上施了毒是嗎,姑娘倒是好手法。」

月影還是冷麵:「藍護法才是好功力,中了我的毒居然還能施展武功。」

她向來孤傲,不善鑽營,武功心計也不格外出眾,可在鬼門之中能夠存活至今,靠的就是施毒。

天殺月影的毒從來沒有解藥,從來就是閻羅殿的催命符。

藍若的掌心此刻微微發暗,指甲卻是慘白略泛熒光,他暗自苦笑一聲,知道中毒已深,於是將手收進了袖管。

幽禪的腳步是越走越近,藍若將頭垂低,看著那雙自己親手送她的軟靴,最後低聲發話:「那依左護法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幽禪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廂昏迷的晚媚卻開始渾身顫動,雙手又攏成一朵蓮花,喉嚨里沙沙作響,發出時輕時重的囈語:「蓮花墜池,血色重,欲孽難償,無人還……」

一首不過十幾個字的歌謠,她反覆唱了兩遍,那頭跪著的教眾卻好似遭了兩遍雷擊,一個個都被駭散了魂魄。

這首歌謠,二十五年前也有人唱過,也在這血池邊,當時血蓮也是攔腰折斷,只剩下一根枯莖。

可怕的事就在第二天發生了,藍照城內瘟疫蔓延,僅僅一天之內,就有不下千人染病身亡。

舊日血色蒙上了眾人的眼睛,那大漢的聲音幾乎要將藍照城的天空刺破:「還請左護法成全,為我主獻上祭禮!」

「我的意思是就由我來獻祭。」

幽禪環顧了下眾人,到藍若跟前站定,異常平靜的發話,接著十指下行,解開了腰帶。

衣衫很快就褪盡,幽禪幼年開始習武,身子很是緊實,肌膚略呈麥色,雙峰不是太大但很堅挺,腰纖細腿筆直,和她人一樣,美得利落明快。

「既然身為本教護法,當然是不怕為本教犧牲。」她展開雙臂面對藍若,笑里別有深意:「還要勞請藍護法親自主持祭禮。」

祭台已經搭好,就在血池西岸,一張鮮紅色寬大異常的木凳擺在祭台中央,雕成一朵半開的蓮花形狀,幽禪人半坐著,四肢被緊緊縛牢在凳上,身上蓋著一塊紅綢。

祭台下有教眾無數,一色的面朝血池雙手高舉,在哀悼他們的血蓮。

有個穿水綠色衣裳的小丫頭這時走了進來,對眾人施了個苗禮,清清脆脆的發話:「教主說了,同意由左護法獻祭,一切事由還是藍護法打點,如果藍護法確認血蓮轉世是真的,教主便即刻退位。」

說完這句話她就匆匆離場,教眾還是沒等到他們的教主,於是只好集體轉向,無數雙眼睛全都盯住了藍若。

藍若在萬人中央沉默,象面深藍色的海,平靜下有暗潮無數。

要證明晚媚眉心那朵血蓮是假,這個並不難,難的是該如何解釋血蓮墜池。

所有教眾都知道,血蓮花是吸收血池中的精氣,在陰年陰時陰日最黑暗的子時幻化成形,是千年不凋的神物,就是九天驚雷也劈之不倒。

告訴他們所謂傳說都是謊言?坦白那朵血蓮其實就是個精細的工藝品,所以才會被人砍斷?

不可能,教眾的信仰就是血蓮教的根基,這是個絕不能被戳破的謊言。

一時間還沒有萬全之策,可是他的沉默已經讓教眾不耐,先前那大漢更是走上前來,一把扯開幽禪身上紅綢,朗聲道:「既是教主同意,那麼祭禮開始,抽到紅簽的弟兄請上前來。」

紅綢下面是幽禪赤裸的身子,因為雙腿被綁,她私處便完全暴露,就這樣迎風亮在了眾人跟前。

獻祭,就是由抽到紅簽的四十九位男教眾上來交合,將代表慾望的精液射到幽禪身體深處,最終和幽禪一起被沉入血池。

有年老的教眾仍然記得二十五年前那場獻祭,記得台上那霪乿的喘息聲,記得自己在台下也不能自抑,最終射得滿褲襠都是。

舊日似乎又再重現,四十九位教眾踏上祭台,有些人色心甚重,迫不及待的就將手按上了幽禪胸膛。

幽禪不發聲,咬住下唇,眼裡滿含血色,牢牢盯著藍若的背影。

一根手指探進了她下體,在裡面纏綿的一攪,滿場人噤聲,心跳全都堆到一處,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藍若沒有回頭,從始至終沒有,只是在台前眯眼,緩緩展開了他的右手。

五指間穿過微風,他的手優雅拂動,一直在台下冷眼旁觀的晚媚瞬時明白。

他是在催動幻術,在這高台之上,試圖控制台下上千人的心神。

毒藥已經蔓延到他五臟,他這一博,賭注無疑就是自己性命。

※※※

四十九名教眾全都脫乾淨了,自動圍成一圈,將幽禪團團圍住。

下身那根手指還在撫弄珍珠,幽禪屏住呼吸,能夠剋制住恐懼,卻控制不了快感。

私處無聲的濕潤了,一切準備停當,四十九枝慾望的熱箭已經搭弓上弦,悲劇似乎已經註定重演。

就在這千人屏息的時刻,人群里卻突然傳來一個女聲,是個年青的女教眾,正拿手指著血池。

「看哪。」她將手舉在半空,聲音里有些驚懼:「你們看見了嗎,血池裡面起浪了呢。」

眾人聞言全都回身,看見血池裡果然起了浪,起先是溫柔的小浪,接著層浪迭起,一波波血潮拍打池岸,浪花濺起半人多高,漫天都飄起了紅雨。

獻祭停止了,所有人都俯身下跪,滿臉驚懼的手捧蓮花。

一陣紅雨飄過,那浪便漸漸收了,池中心開始裹起一個渦旋,越轉越急最終覆蓋整個血池。

滿場這時真正鴉雀無聲,藍若催動全身功力,連晚媚也不再能控制心神,被捉進了這場幻象,親眼看見漩渦的中央透出一道紅光,從池底亮起,一路照到了她眉心。

紅光越來越亮,晚媚眉心蓮花張開枝葉,順著那道紅光離開她額頭,最終來到血池,被漩渦包裹,吐放出一道金光。

血蓮重生了,剎那間已經長出一人多高,莖優雅的彎著,花瓣合抱,紅的鬼魅妖艷。

血池中復又風平浪靜,晚媚眉心那朵蓮花也不見了,藍若這才抬頭,聲音堅定犀利,根本不容質疑,道:「血蓮千年壽盡,需要一個寄主保存精氣,很快便又重生,一切都只是個誤會,我主根本不曾發怒,獻祭到此為止,各位請回。」

眾人面面相覷,還有些回不過神。

藍若的聲音益發高了起來:「血蓮剛剛重生,需要靜養,你們都請回。」

有人站起身來離去,場上人影漸漸稀疏,藍若將掌心捏緊,額頭冷汗如細雨般滴落。

幽禪到底功力深厚,這時第一個從幻象中醒來,連忙高聲說了句等等。

「等等。」她在紅凳上面掙扎:「大家看清楚這不過……」

台前藍若起勢如電,抬手就點住了她啞穴,下面那半句話她沒能說出口,只能看著教眾就這樣散了個乾淨。

幻象消失了,血池邊只剩下四個人,池中根本沒有蓮花,而晚媚額頭依舊殷紅。

藍若緩步走到了幽禪跟前,替她解開啞穴,動手開始解第一根繩索。

機會難得,晚媚和月影交換一個眼色,抽出綁在腿間的神隱,悄無聲息的使出了一式『天光盡』。

鞭尾就快掃上後背,可藍若還在解那根繩索,幽禪心間劇烈爭鬥,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小心背後!」

藍若的眼睛亮了亮,拾起地上那塊紅綢,凌空朝神隱迎去。

紅綢被神隱擊的粉碎,可藍若卻也握住了鞭尾,內力逆鞭身而上,不僅將晚媚身子擊飛,還反手奪下了她的神隱。

一招之內實力盡顯,藍若,深藍若海,的確是深不可測。

先前他還害怕毒勢蔓延,所以才不和月影硬拼,沒即時要了晚媚的性命。

可現在毒反正已深入心肺,他已必死,也已無懼。

這等氣勢叫晚媚和月影止步,他終於得了空閑,去替幽禪解開皮繩。

眼角有血滲出,暗色的血,滴到幽禪胸膛上,還微微泛著熒光。

幽禪心裡一涼,藍若嘆口氣,還是很溫柔:「好了,我現在就快死了,你也不需要再找人來殺我。」

這句話很輕,卻象一把利錐一下扎到了幽禪靈魂深處。

「原來你早知道。」她抬起眼,不知是當哭還是當笑:「能不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做護法的第二天,第一次找人來給我下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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