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隻影向誰去 第十一章 流光 · 下

這一口血吐了刑風卻是清醒了,抬頭看了眼奼蘿,臉色蒼白說了句:「重來。」

奼蘿定定看他,心間千般滋味涌過,輕輕回了句:「不必了。」

「不必了。」她又將這句話重複,聲音揚高,右手寬袖橫掃,一下將刑風擊暈。

流光慢慢撐起身子,眼波里有三分酸澀,剩下都是失望。

肆虐的真氣頂撞上來,一股咸腥湧上喉頭,她咬了咬牙,又將它咽下。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奼蘿在她和刑風之間已經做了選擇,也不在乎她走火入魔失去武功,她的確只是道易逝的流光,從沒進到過奼蘿心底。

抱了最後的希望,她起身捉住了奼蘿的衣袖:「或者你可以替我將真氣引回正道,我……」

奼蘿低頭,拿軟布替她擦乾淨身上血漬,語聲也是一樣的溫柔:「我也想的,可惜我內功未必強過你,如果強求的話,反而會讓你我兩個人都受傷。」

流光的心瞬時涼透,牽起嘴角強笑了一聲,將衣衫裹緊,踉蹌出了院門。

當晚刑風被留在了奼蘿房內,一夜冷汗層出,醒來時雙眼深陷,仿似又老了幾歲。

奼蘿在床頭看他,看一會就替他拔一根白頭髮:「你是越來越老了,老的不像樣。我還不知道色戒傷你這麼深,昨晚要重來一次,你今天怕就沒命睜眼了吧。」

刑風坐起身來苦笑:「你像個妖精似的總二十歲,當然看我越來越老,越來越是瞧不上我。」

奼蘿別他一眼,還不曾發話刑風的臉色已經凝重了,沉聲道:「你不覺得昨天的事情蹊蹺?流光像是在試探你,她也許聽到些風聲,知道你在選新絕殺。」

奼蘿面不改色:「也許是吧。可是這個點子肯定不是她自己想的,她這個人是直腸子,沒那麼多彎彎繞。」

「可是她習武悟性極高,如果向你挑戰的話……」

「挑戰就挑戰嘍。」奼蘿笑的輕快,撣了撣肩頭灰塵:「也是時候新人換舊人,流光……總歸是易逝。」

事情果然是不出所料,到傍晚風竹就來求見奼蘿,彎腰稟報:「主子自己在家運功,已經將亂竄的真氣收住了,特叫奴才來知會一聲,讓門主不必擔心。」

奼蘿抱著她那隻黑貓,頭也不抬冷笑了聲:「流光說是明日挑戰我嗎?好的,我這就將她的意思上報給公子,要他明日前來公斷。」

風竹聞言大驚,後退兩步跪在當下:「主子決計沒有這個意思,門主千萬不能誤會。」

「我怕是沒有誤會。」奼蘿輕輕撫著貓背:「她若真是走火入魔,會這麼容易控制住?她既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故意用血蠱茬亂真氣來試探我,我當然也不會這麼傻,還等她康復。」

「明天我和她決一勝負。」她輕聲道,眸里閃著妖異的綠光:「故意茬亂真氣,她是不是受傷不輕?你回去告訴她,她還有一夜時間調整。」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流光洗了個熱水澡,又點燃一盒盤香,這才拿出了她的兵刃。

那是把刀,金色的彎刀,長兩尺,舞動時真似人世間最美的流光,一瞬間就能割下對手的頭顱。

就是用這把刀,當年她趁老門主不防備時割下了她的頭顱,又放了把火毀屍滅跡,奼蘿這才坐上門主之位。

可是過去種種恩情皆已作廢,在鬼門這種地方,不會有生死不變的姐妹情誼。

她苦笑一聲,將刀系在腰間,握著她最後的憑靠,來到了習武場。

習武場地方寬闊,是鬼門裡訓練候選影子用的,地上青磚被前人踩的光滑可鑒。

場地四周已經站滿了人,各色人帶各色表情,在等著大戰開鑼。

一頂黑色的軟轎落在場地西北角,轎旁垂手站著個中年人,流光知道那裡面肯定是公子,於是遠遠的彎了下腰,這才朝場地正中走去。

不見奼蘿的人影,場地上飄著一片樹葉,被春風裹挾來去。

流光緩緩抽出了她的刀,刀尖還未出鞘已經感覺背後襲來一股殺氣,凜冽的殺氣。

半空中躍動著七色光華,那片樹葉頃刻間被撕為碎片,奼蘿已經出手,瞳分七彩袖如流雲,一出手就已經使上了殺著。

流光踏步而起,金刀也毫不示弱,揮手就將奼蘿一片袖角割斷。

這真是場美麗的較量,七彩琉璃目對金色流光,前一百招都不分勝負,滿場都是光影幻動。

「流光輸了。」這時候轎里的公子突然嘆了口氣,比明眼人更清楚場上形勢:「二十招內她必敗。」

※※※

最終結果不出預料,第十八招時流光落敗,金刀被奼蘿長袖裹住,橫空斷為兩截,人則是重重墜地,被奼蘿內力所傷,傷處正中心門。

奼蘿冷笑,捲起長袖將刀尖對準她頸項,劃開一條細小血口,緩聲道:「如果不是為了試探我而受傷,你未必會輸給我,你不覺得自己很蠢嗎?」

流光逆風眯起了眼:「我不覺得,至少今天這一戰還算公平,我是戰敗而死,好過死的不明不白。」

奼蘿不發話,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分,割開她頸間的血管,看著鮮血就像彼岸紅花,頃刻間就遍開滿地。

「我不會這麼容易讓你死。」在血流干之前奼蘿彎腰,單手掩住了她的傷口:「我想刑堂主會知道該怎麼服侍你。」

刑風聞言上前,每踏一步眾人就心寒一分,場上頓時死一般寂靜。

最終刑風在流光跟前立定,人緩緩蹲了下去,接手按住了那個傷口。

「你要記得她曾有恩於你,如果沒有她,你不會有今天。」他看著奼蘿:「夠了,我替你廢掉她武功,發配她去做地殺。」

這是短短几天之內他第二次違逆奼蘿的意思,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奼蘿的眼裡涌過一片赤紅,咬牙一字一頓:「剛才說過的話,有膽你再說一遍!」

刑風將頭垂的更低,五指間溢滿了流光的鮮血,沉聲重複:「我說她有恩於你,是我們在鬼門最後一個故人。」

「故人?」聞言流光卻是笑了,笑的癲狂絕望:「刑大堂主,你可真是天真。你以為你的奼蘿主子還是十九歲?還有良心未泯?你錯了,她現在已經不是人,根本就沒有人性。」

「你就繼續縱容她吧,助紂為虐。看她來日成魔,最終可有好報。」說完這一句流光最終張口,一截舌頭連同鮮血一簇,全都噴到了刑風臉上。

刑風低低咳嗽了聲,睫毛上一滴鮮血下落,再看奼蘿時果然是血色深深。

「她已經死了。」鬆開手掌之後他發話,忽然間無限疲累。

奼蘿的神色卻是已經恢複如常,拔高聲線笑的婉轉:「流光已經死了,絕殺位子空缺,各位請回吧。」

眾人很快四散,連公子也不例外,場地上於是只剩下三個人,兩個活人一個死人。

奼蘿彎下腰來,看著刑風嘆氣:「你記不記得,我十九歲那年,你第一次忤逆我,我罰你跪了幾天?」

「三天。」刑風定定回答:「門主的意思我明白,我會在這裡跪足三天。」

「記住不要有下次,這種寬容,我也只會對你。」奼蘿橫掃他一眼,最終拂袖而去。

聽竹院,兩個月後晚媚第一次見到公子,覺得他好像更瘦了些,更加的鬱鬱寡歡。

壺裡還有熱茶,晚媚倒了一杯遞上去,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是好。

公子握住茶杯緩緩發話:「天光盡你練成沒有?」

晚媚不發話,公子低頭喝了口茶,被熱氣蒙住了半張臉:「天光盡,就是死黑一片,其實不難明白。十二歲那年,我被人按著頭,拿毒氣熏眼,天光就一時收盡了,滿心滿眼都是死黑一片。」

「你試試看吧。」他將茶杯落下,摸出了那支長簫:「再不成就不配跟我學藝。」

晚媚噤聲拿出了神隱,揮鞭的那刻簫聲也亮起,調子低沉,並沒有痛苦憤怨,只是死黑一片。

全世界的燈火都熄滅了,淺碧色的毒氣,一絲絲滲入眼帘,原來天光也有盡時,從此不是每日清早都會亮起。

晚媚聽到了簫聲裡面那一刻的絕望,只是一刻,天光盡滅,忽然間就明白了,神隱迎空一抖,從高處席捲而下,沒有勁風沒有殺氣,只是了了一擊,卻將所有希望破滅。

她有些欣喜,和著簫聲將這一式演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自己竟也是心生絕望,被這鞭影攝住了心神。

「你果然是沒讓我失望。」公子最後將簫落下,伸手一把捉住鞭尾,將她扯到了懷裡。

晚媚看著他墨黑卻沒有焦點的雙眼,一時還有些心酸,於是伸手上去碰了碰他眼睫。

「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這當中也包括你。」公子平靜的將她手指拂落,指尖探進她衣衫,握住了她雙峰。

晚媚的呼吸燙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身下已經被公子貫穿,人就被他半抱在膝上,起伏時公子的雙手分別貼著她前心後背,內力從承漿穴和長強穴一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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