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無間 第七百八十八章 誰的兒子?

對於小孫子的詰難,越老太爺一副我沒聽到的樣子,照舊是一副篤悠悠的模樣。他對已經明顯露出了焦躁怒火的皇帝點了點頭,繼續不緊不慢地往下說。

「我在千秋小時候就無意中發現,他背上被紋上了需要很特殊的情況才能發現的血狼紋身。太子在晉王府時,曾經清晨跑去浴場時撞見千秋,一番惡作劇後也湊巧發現過,後來被千秋騙得以為是眼花了。嚴詡則是從我這得知這回事,此番進入北燕後自然少不得假公濟私,悄悄又訪查那個紋身匠。」

「因為前些年李建真鋪的路不錯,再加上北燕局勢不穩,嚴詡竟然真的找到了這個紋身匠人。而這個匠人還承認,甄容肩頭的青狼也是他的手筆。他曾經被人秘密帶去一個地方,給兩個孩子打過紋身,一個是肩膀上的青狼,一個是背上的血狼,而那個時候,正是傳聞中蕭樂樂這個皇后和小皇子一同病故之後。」

「青狼紋樣到底如何,暫時還不知道,可這個血狼圖樣並不平常,因為在很久以前,紋身匠自己還是少年郎的時候,曾經親眼看到師父給一丁點大的蕭敬先紋過相同的圖樣。當然我還沒確證,蕭敬先背上是否真有。」

「雖說蕭敬先此次回霸州的時候虛弱成那個樣子,但這個人仍然非常警醒,任何動靜都能發覺,我不想在沒把握的情況下驚動他。而那個紋身匠說,這血狼紋身,代代都是蕭家人的標誌,但是,傳男不傳女,據說不止他師父,他太師父給蕭家上兩代男丁紋過這樣的血狼。」

「和甄容肩膀上那種顯眼的青狼不同,這血狼紋身因為要特殊的原理才會顯現出來,而且蕭家男丁稀少,祖傳的郡王爵位到蕭樂樂和蕭敬先姐弟這一代,已經基本上遞減沒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蕭家人身上還有這樣的紋身,就連蕭敬先本人,說不定不知道也未必可知。」

越千秋已經忍不住想翻白眼了:「爺爺你想說什麼?說我是蕭敬先的兒子嗎?唔,算算年紀他也大概能有我這麼個兒子,可你不覺得這簡直很荒謬嗎?當姐姐的詐死跑到北燕來,然後還帶上嫡親侄兒?這是想幹什麼?」

「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沒有確證此事。」越老太爺斜睨了一眼氣呼呼的越千秋,隨即呵呵一笑道,「畢竟,除了血狼紋身,其他的事情那個紋身匠一無所知,所以你的身世和甄容一樣,很難斷定到底是怎麼樣的。」

皇帝剛剛也曾在那麼一瞬間生出一個念頭,心想越千秋會不會是蕭敬先的兒子,所以這兩個人才會一次又一次配合默契,甚至不顧生死營救彼此。可聽到越老太爺的話,他立刻想到這次越千秋去探望蕭敬先時,給人挖了個大坑的前事,一時臉色變得極其古怪。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即似笑非笑地說:「越相大概不知道吧,之前蕭敬先不怎麼配合醫治,吃喝也都是敷衍了事,就差沒絕食了,所以朕讓他和太子一塊去探望一下。結果蕭敬先說了點很難聽的話,千秋一怒之下把他罵得狗血淋頭,還直接甩給他一個大消息。」

他頓了一頓,意味深長地呵呵一笑:「千秋竟然對蕭敬先信口開河,說是蕭敬先留在金陵城的那個側室裴寶兒有身孕了,讓蕭敬先安安生生尋死,別管自己的兒女。」

「噗……咳咳咳咳咳!」

越小四差點笑岔了氣,隨即又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等好容易擺脫那驚天動地的嗆咳,他這才按著胸口說:「看來這小子還真是未卜先知啊……他怎麼就算到自己有那麼一個爹呢?他把蕭敬先從土裡刨出來,蕭敬先因為他被擒而自投羅網,好一個父子之情……哎喲!」

他敏捷地躲過越千秋隨手砸過來的東西,同時還伸手一抄,等看清楚手裡的玩意,他忍不住憤憤然地對越老太爺道:「老頭子你也太寵孫子了,你瞅瞅,暗器都能用上銀錁子,這簡直是一等一的敗家子啊!」

越老太爺看著突然耍寶的幼子,又見越千秋正惱火地對著越小四揮舞拳頭,他就哂然一笑道:「甄容原本被北燕皇帝編排成是蕭敬先的兒子,結果卻被你搶先認了義子,如今千秋名義上算是你的兒子,你卻又要把他推給蕭敬先,怎麼,你和蕭敬先交情好到了這地步?」

越小四頓時臉色黑了:「誰和那個瘋子交情好!要是我從前知道他那麼瘋,有多遠躲他多遠……我開個玩笑老頭子你還真得意上了,看我揭穿你這瞎話!千秋這小子被你繞暈了,我可還記著呢,我問你,丁安呢?之前康樂在關鍵時刻趕到的時候,可是說她和丁安見了面!」

此話一出,不但皇帝面色立刻一黑,就連越千秋也醒悟到,自己竟然被越老太爺給帶偏了思路,完全忘記自己最初只是問丁安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這一次,還沒等他惱羞成怒地追問到底,越老太爺就主動揭開了謎底。

「皇上想必還沒有聽說,康樂也在護送北燕皇帝靈柩回南京的人當中,那些侍衛尚且已經殉死,康樂自然不會獨活。而丁安……她雙腿齊斷,苟延殘喘多年,如今終於回到了當初她主子囑咐她最後去的地方,完成了最後的任務……所以她也已經死了,含笑而去,很安詳。」

「你說什麼?」皇帝倏然神情轉厲,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怒火,「你是在告訴朕,知道當年舊事的人當中,就只剩下你和建真了?」

「當然不是,除了小影之外,還有某些無足輕重的大人物和小人物。」

說這話時,越老太爺的表情依舊鎮定,彷彿自己此時說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個紋身匠我已經帶了回來,此外,安妃還活著。李建真把她安置在一座尼庵。另外,當初給那個宮人接生的穩婆也依舊還健在。雖說他們算不上什麼最關鍵的證人,但皇上可以親自問,不論安妃也好,紋身匠和穩婆也罷,他們互不相識,是否串供,那些干久了審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證人之中還有一個當年的妃嬪,如果說之前皇帝只信了三分,那麼此時他終於是信了七分。儘管此時應該立刻讓越千秋脫衣服,然後設法驗看他背上的所謂血狼印記,但他本能地相信越老太爺在這種事上不曾撒謊,而且既然小胖子看見過,他只要回頭一問便知端倪。

然而,他卻仍舊忍不住問道:「那朕問你,蕭樂樂為什麼要帶著兩個孩子離開本來應該安安穩穩的北燕,跑到這畢竟是敵國的大吳來?她如果是為了把其中一個送進宮,瞞天過海,覬覦我大吳帝位,一個就夠了,為什麼要兩個?」

「雖說這只是我的推測,但我這會兒說出來,皇上可以和小四千秋一塊參詳參詳。肩膀上有個那麼醒目的青狼,蕭樂樂一定也知道,丁安把甄容送過來後,李建真一定會心生疑竇。」

「畢竟,李建真被她說動有了一番做事心思之後,遊說皇上建了玄龍司,可她並不是盯著文武百官那些陰私,卻有對付北燕的心思。她對蕭樂樂的身份也很好奇。所以呢,皇上和蕭樂樂的事情,李建真是知道的。至於蕭樂樂的身份,她順藤摸瓜查到北燕,最後也知道了。」

越老太爺停頓了一下,給眾人,又或者說皇帝一個接受事實的機會,這才繼續說道:「所以,我倒是覺得,甄容送過來只是個幌子,她既然有意讓小影知道她來了金陵,又把千秋用那種方式送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也許就是為了讓我和李建真疑心千秋才是真正要送過來的。」

這是一個相對合情合理的解釋,然而,越千秋卻本能地覺著,越老太爺還沒把話說完。

而另一頭的越小四正在那若有所思地打量正在冥思苦想的越千秋,可讓他意想不到是,老父親竟突然轉頭看向了自己。

「小四,你在北燕呆了很多年,那你知不知道,蕭樂樂和蕭敬先姐弟倆的父親,乃至於祖父,曾祖,高祖是個什麼狀況?」

越小四隻覺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如果問話的不是父親,他簡直想直接罵回去——我在北燕又不是那些登記戶籍的小吏,我怎麼知道蕭家上溯幾代人是什麼情況!可他想想老頭子問話必有用意,只能絞盡腦汁地回憶,好一會兒才給出了一個不那麼確定的回答。

「蕭家姐弟的父親好像死得挺早,人挺正派,沒有三妻四妾。至於再上頭的祖父,聽說也是個挺默默無聞的人,好像在蕭敬先他老爹成婚之前就死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打了個頓,倒吸一口涼氣道:「老爹你的意思是蕭家人都早死?」

外頭越千秋正在嘀咕越老太爺剛剛那問題簡直是查戶口本,可聽越小四說著說著他就覺得不對,等越小四突然反問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忍不住生出了一個念頭。

蕭敬先那樣使勁折騰,不會是想著家裡人一代代都早死,所以乾脆亂來一氣吧?

「從蕭家姐弟上溯五代人,無論男女,全都沒有活過四十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越老太爺笑了一聲,卻談不上高興,反而有些說不出的感慨,「小影陪著蕭樂樂去看過的那些名醫,雖說大多數都只著眼於解決她是否能生育的問題,卻也有兩個眼明的。」

「蕭樂樂雖說自幼騎馬練武,但身體沒有看起來那樣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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