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無間 第七百三十四章 釣餌千秋

當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越千秋忍不住伸手搭在腦門上,只覺得頭昏昏沉沉,整個人也異常疲倦無力。對於每天就算忙也絕對不會荒廢武藝的他來說,這種乏力感非常少見,以至於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生了一場大病。但很快,他就回憶起之前那刻骨銘心的一幕。

越小四這個混蛋,竟然偷襲他!

他幾乎下意識地一推床板就想坐起來,可一用力就覺得渾身酸軟,根本動彈不得。這下子,他頓時嚇了一跳,慌忙奮起力氣叫道:「蕭長珙,你到底想怎樣?有種就出來說話,別躲在暗處鬼鬼祟祟的!」

「看來你還真是不論何時何地都這麼精神。」

隨著這個熟悉聲音,越千秋就只聽到一陣車軲轆轉動似的聲音,緊跟著,一個人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而,即便躺著不能動,他卻仍舊竭力轉動腦袋,看清楚了那輛輪椅,隨即才把頭挪回原位,看向了那個床邊上的中年男子。

只瞧了兩眼,他就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沒想到昔日氣吞山河如虎的皇帝陛下也有今天?呵呵,我還以為是栽在蘭陵郡王蕭長珙手上,沒想到是您原來逃過了一劫,然後設套把自投羅網的我給裝了進去。好了,我自認倒霉,接下來您愛怎麼這就怎麼著吧!」

見越千秋雙目緊閉,一副光棍到任人宰割的模樣,北燕皇帝不禁嗤笑道:「朕要是真的準備拿你怎麼樣,你還會好端端睡在這裡?早就被吊到地牢里去嚴刑拷打了!你小子不就是自以為朕不會對你怎麼樣,這才在嘴上佔便宜嗎?」

越千秋當然不會真的那樣大義凜然,可小心思全都被人戳破,他還是有些惱羞成怒。然而,如今自己確實是落入了魔爪,再占嘴上便宜也沒什麼意思,因此他乾脆閉目咬牙就不做聲。可緊跟著北燕皇帝說出來的話,就讓他無法保持淡定了。

「你不說話不要緊,朕本來就沒指望撬開你這張死硬的嘴。只要放出風聲,說是你落在了蘭陵郡王蕭長珙的手裡,想來蕭敬先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當初蕭長珙就是他推薦給朕的,兩個人還曾經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但後來卻分道揚鑣,蕭敬先自然應當知道蕭長珙的個性。」

這個消息放出去,大吳那邊無所謂,先不說嚴詡和二戒都知道越小四就是蘭陵郡王蕭長珙,就說霸州那邊,至少還有越大老爺和周霽月是知情者,怎麼也能把可能暴跳如雷的小胖子給摁住。可蕭敬先那邊會是什麼態度卻真的說不好!

那個瘋子有可能會不理會他落在別人手裡……才怪!蕭敬先很可能會主動送上門來!

越千秋終於有些急了,然而,他想要掙紮起身,卻發現周身依舊無力,只能氣咻咻叫道:「你要拿我當誘餌釣蕭敬先上鉤我不管,可你到底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下了什麼葯?」

北燕皇帝不禁莞爾:「不過是讓你這天天上竄下跳的小子安分一點,讓你幾天內筋骨軟麻,沒法用力而已,對你的身體沒什麼壞處。放心,就憑你當初曾經替朕殺了那些逆賊,朕也不會對你如何。再說……」

他的話戛然而止,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越千秋一眼。不論那封丁安的信是真是假,眼前這個機靈百變,同時卻又倔強執拗的小子,很可能是他的兒子,不是嗎?既然南吳皇帝已經下定決心立了太子,那麼他又何妨也賭一把?

想到這裡,他的嘴角那一絲笑意便更深了一些:「你就好好在這休息休息吧,如果覺得無聊,阿容嘗夠了這次教訓之後,日後朕自然會把你交給他看管。」

越千秋從北燕皇帝的語氣中聽出了某種不那麼好的兆頭,然而,當對方用那種親近隨便的語氣提到甄容的時候,他卻不由精神一振,隨即立刻大聲問道:「蕭長珙不就是仗著抓到我和甄師兄見面,所以才借題發揮的嗎?你還敢把我交給甄師兄,不怕我們密謀什麼花招?」

「呵!」北燕皇帝不禁笑了一聲,隨即就若無其事地說,「蕭長珙出手確實快,只不過那是因為他這個義父確實很稱職,察覺到有人跟蹤阿容就追了出來。至於他打昏你,也是為了避免有人抓著你和阿容見面的事借題發揮而已。他唯一沒想到的,那就是主使者是朕。」

從剛剛見到北燕皇帝的那一刻,越千秋就已經明白越小四當初動手的初衷了。可明白歸明白,不爽歸不爽,可這一絲鬱悶很快就被北燕皇帝的下一番話完全壓了下去。

「朕忘了告訴你,阿容是朕的侄兒,他的親生父親,謚號厲太子的那位,便是朕和樂樂殺的,所以,蕭長珙自然生怕朕因為阿容的身世心懷芥蒂。」

這簡直太狗血了!

越千秋簡直瞠目結舌,直到北燕皇帝操控自如地轉動輪椅離開,他這才反應過來。知道甄容多半沒有大問題,他就心直口快地問道:「蕭敬先已經是一條命去了半條,皇帝陛下你也已經不得不坐輪椅了,你們郎舅倆全都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有必要嗎?」

北燕皇帝雙手一僵,突然停了下來。他默然坐在那兒足足好一會兒,這才頭也不回地說:「朕還不像他這麼瘋,沒事就去拿自己的命賭。朕固然算到有人會在立太子大典上鬧事,卻沒想到風波竟然會這樣大,以至於中人暗算。而康樂送去霸州的天子六璽……」

他稍稍頓了一頓,背對越千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惘然,隨即淡淡地說道:「朕提早就把天子六璽交給了她,只不過朕並沒有想到會遇到那樣的事變,而後竟然有人假傳朕的旨意,讓她把璽印送去了霸州。從這一點來說,蕭敬先殺了齊宣,也許是替朕除掉了一個內奸。」

越千秋只是問北燕皇帝和蕭敬先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試圖打消對方利用自己釣蕭敬先出來的意圖,沒想到北燕皇帝竟然連天子六璽這一茬的過節給揭了出來。措手不及的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心中再一次掠過了蕭卿卿那張禍國殃民的臉。

「至於蕭敬先……朕未必會對他怎麼樣,只要他敢為了你出現在朕的面前,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一切的前提在於他自己的決斷,當初要和朕恩斷義絕的不是朕,而是他!」

直到北燕皇帝那輪椅最終離開屋子,越千秋這才放鬆了渾身僵硬的肌肉,一下子癱倒在了床上。他沒有再試圖掙扎,更沒有費神去做運氣逼毒之類的無用功,只是盯著頭頂的帳子,飛快地思量著最近這一連串事件,結果越想腦子裡越是一團亂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聽到外間傳來了一陣極其細微的動靜。心煩意亂的他隨口叫道:「喂,我餓了!你既然給我下了葯怕我跑了又或者搗亂,總不能連一口吃的也不給我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要吃烤牛肉,醬肋排,再馬馬虎虎給我燉個冬瓜!」

然而,他這找茬似的點菜,迎來的卻是一聲嗤笑:「有的吃就不錯了,居然還這麼挑剔,你以為是在家嗎?」

如果是北燕皇帝去而復返,越千秋也許就忍了,可如今聽出是越小四的聲音,本來就滿心惱火的他頓時一下子炸了。他張口就罵道:「蕭長珙,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呵,還真會倒打一耙!要不是你,阿容怎麼會險些要背上一個裡通外國的罪名?」

隨著這個聲音,越小四已經是黑著一張臉出現在越千秋面前,手上一個條盤硬梆梆地往旁邊一張高几上一放,也不管上頭碗碗盤盤一陣晃動,就居高臨下沖著越千秋開噴了起來,「你也不想想自己和阿容是什麼身份,隨隨便便見面,不被人說你們是有圖謀才怪!」

越千秋頓時有些詞窮,但很快就賭氣說道:「我只不過是想問問甄師兄過得好不好!」

「好不好關你什麼事?留都把他留下了,現在卻還假惺惺地來問他,也就是阿容那種直心眼的小子才會上你這種當!」越小四在床前一坐,隨即陰惻惻地冷笑道,「你當初害我被那越老頭狠狠削了一頓,這筆帳我很早就想和你算了。越千秋,你也有落到我手裡的那一天!」

越千秋似笑非笑地盯著越小四,很想譏諷對方這登峰造極的演技,可是看到對方沒好氣地怒瞪過來,彷彿在說你小子趕緊給我好好演,他只能沒好氣地撇撇嘴:「你有什麼手段就儘管用出來好了!只要你覺得回頭你那皇帝陛下還有義子不會找你算賬!」

即便越小四想佔一下嘴上便宜,可越千秋這最後一句話卻是點中了他的死穴。他惱羞成怒地一拳捶在床板上,見越千秋明顯嚇了一跳,他這才覺得心氣稍微平了一點,無聲無息地用口型罵了一句:「死小子,一點虧都不肯吃!」

越千秋好歹也是在武英館跟某些方面的能手學過對口型的,當即毫不示弱地用口型懟了回去:「誰讓你死性不改,看我回去不告訴爺爺!」

「你小子除了告狀還會什麼!」越小四簡直氣炸了肺,尤其是看到越千秋冷哼一聲,扭轉頭去對著裡頭,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對比一下甄容,只覺越老太爺把這麼個小子記在自己名下實在是太坑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即伸出手去,二話不說把越千秋給揪了起來。

越千秋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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