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無間 第七百一十六章 大難來時你先跑

點火?這幫人想要縱火?

越千秋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快速思量了起來。他並不覺得自己的運氣這麼好……或者說運氣這麼糟糕,就是去天豐行會一會謝筱筱,交換一下彼此的情報,也會這麼巧遇到這種明顯非常不正常的勾當。

說起來,當初越老太爺收養他就是在一場大火之後,他這個人難不成是和火字有緣?

他倒是認真地考慮,此時此刻不顧眼下的任務,大喝一聲何方狗賊,竟敢在光天化日……不,黑燈瞎火時縱火造孽,禍害南京百姓,然後跳將出去,那麼會是什麼結果。可他也就是在心裡隨隨便便想想,壓根沒有付諸實踐的意思,反而悄悄從門洞里閃出來,原路後退。

當他終於退到天豐號門前那條早已經恢複了安靜的小巷子時,就只見原本黑暗的夜空中已經火光衝天,而敲鑼打鼓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甚至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快救火!是叛賊蕭敬先及其同黨犯上作亂!」

「快快快,抓住一個便是頭等功勞!」

「糟糕了,著火的是秦副留守的家了,快救人!」

耳聽得這亂糟糟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近,越千秋不禁再次考慮,自己要不要再次翻牆到天豐行里躲一躲,畢竟,這個形同六皇子金屋藏嬌的地方,理應是別人不至於敢擅闖的才對。

可他再轉念一想,六皇子比傀儡也就強一丁點,如果那幫放火的人不只是冒充蕭敬先的黨羽,而是還打算一石二鳥呢?

剛剛壓根沒有救火打算的越千秋,此時卻很煩惱自己到底要不要英雄救美——雖說謝筱筱不是對自己傾心相許的美人,對甄容也可能只是單相思,但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便是對親朋好友的相關人等也沒法視而不見。

於是,當來到天豐號門前時,他三兩下利索地爬上牆頭,飛快往內看了一眼。而這一眼,他便發現了幾分端倪。

之前他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不長,出來時沒有驚動任何人,那也許可以用六皇子才剛走,他又身手不錯這種理由來解釋。可眼下外頭動靜都已經這麼大了,這裡的人卻彷彿睡死了一般,那麼就很不符合情理了。

想到剛剛六皇子剛剛來過這裡,謝筱筱還說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其他人都會被隨行侍衛驅趕回房,越千秋心裡一合計,乾脆用力一撐翻過了圍牆,隨即小心翼翼接近了前院一間屋子,一推門發現根本沒關,他凝神細聽了片刻,乾脆隨手解下汗巾蒙了臉,徑直衝了進去。

下一刻,他就發現兩個人正躺在那一動不動,一摸心口,他立時便是心中一沉。死了……儘管黑燈瞎火,他也不是法醫,可他本能覺得,人不是剛剛死的。

就在這時候,外頭卻是一陣大呼小叫,緊跟著,那條只有路口的天豐行路燈,內中卻一片漆黑的小巷突然亮了起來,彷彿有火把照到了這裡。正當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想難道這次也要像上次到北燕上京老參堂似的,大殺一場才能脫身,外頭就傳來了說話聲。

「裡頭是皇上的心頭肉,皇上之前還微服來過,就不用去驚動了。」

「反正咱們抓縱火的也是做個樣子……」

「畢竟枕頭風最難消受……」

起頭那個吩咐聲音量不小,而接下來的聲音卻彷彿是竊竊私語。意識到這些虛張聲勢抓縱火者的傢伙很可能是賊喊捉賊,越千秋心中一動,隨即想都不想就原路返回,等回到了剛剛見過謝筱筱的屋宅時,他二話不說大步來到門口,壓低聲音叫了一聲。

「外頭有人冒充蕭敬先放火,已經查到這附近來了。你那前院好像有人死了,你自己看著辦,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撂下這話,他非常不負責任地直接翻牆到了隔壁。在他看來,自己做到這樣已經很夠義氣了。然而,等他一路翻越相鄰圍牆,通過鄰居的鄰居迅速溜號時,卻突然聽到謝筱筱一聲足可劃破夜空的驚呼,緊跟著,他就發現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呼喝聲,一時不禁心中一凜,加速逃竄。

那丫頭不至於吧?都是江湖兒女,怎麼看到一具死屍就這般光景?還是說……故意的?

好在之前兩次進出,路線記得熟稔,此時越千秋一路離去,恰是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四處匆匆趕往此間的人流。即便如此,最終有驚無險地脫身時,他還是滿頭大汗,可心裡卻已經差不多想通了一點點。

縱火嘛,多半是往蕭敬先身上潑髒水,激起南京軍民同仇敵愾共抗大魔王。

至於天豐行里前院的死人,那就不好說了。說不定是徐厚聰帶的那些侍衛乾的,目的是栽贓謝筱筱;也許是這些人乾的,而目的是為了把縱火的嫌疑引到天豐行包庇窩藏上頭;也許是本屬於大吳的內線發現了什麼被人滅口或者滅別人的口……

鑒於線索太少,他也就是隨便想想,耳聽六路眼看八方,一心一意快速繞路趕回去。

那場俶爾燃起的大火,一下子驚動了小半個沉睡中南京城的官民百姓,四面八方都是救火的呼聲,不消一會兒更是引來了無數兵馬在城中四處馳騁。而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節,越千秋也終於踏著月色趕回了隋府。

雖說他回來得很晚了,但因為手裡提著點心,手中還有出去時隋副留守給的腰牌,再加上他是陳老太爺的側近親信,大方地給隋府門房一人一個銀角子,說是陳老太爺賞的,幾個呵欠連天的門房雖說有些犯嘀咕,可到底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畢竟,蕭敬先給越千秋化妝的那張憨厚臉,具有非常大的迷惑性。

而越千秋徑直回到了蕭敬先所住的院子,見夤夜依舊有一個滿臉警惕的健仆留守在院子里,他暗嘆蕭敬先這人不知道有什麼魔力,竟然在之前丟下所有侍衛部屬叛國後,仍有這樣忠心耿耿的心腹。他直接走到正房門前,伸手一推,見大門只是虛掩著,就大步走了進去。

他才剛進屋,床上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回來了?怎麼這麼晚?」

「嗯,找了家茶樓問了問情況,後來又圍觀了一場放火的鬧劇。」

越千秋絲毫沒提自己去天豐行的事,把茶樓掌柜的那點閑話說了說,反倒饒有興緻地把自己聽到的那場放火說成是看到的:「估摸著是有十幾個人吧,有人望風,有人點火,有人大叫大嚷呼救,其中還有人假借你的名義,說是要推翻昏君,真的是一場非常不錯的好戲。」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隨即又補充道:「哦,後來我還聽到不遠的地方有女子慘叫,好像驚動了不少本來在抓縱火者的兵馬趕過去,我一個措手不及,險些撞上這些搜捕者。為防止遭了池魚之殃,我不得不繞路回來,所以才晚了。」

蕭敬先沒有皺眉,反而好奇地又問了越千秋幾個細節問題,最後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從永清到南京這一路兩百多里地,走了足足五六天。只要之前蜂擁離城的那一批人中,有一兩個快馬加鞭趕來南京報信的探子,那麼在我那女婿去見六皇子陳情之前,別人就應該得到我在永清露面的消息了。」

越千秋沒想到蕭敬先竟然真的把自己代入了陳老太爺的角色,連隋副留守這個倒霉鬼的便宜也要佔,呵呵一笑,實在是懶得搭這話茬。

擁被而坐的蕭敬先卻是不慌不忙地繼續說:「永清、固安、安次三城,加在一塊的兵馬頂了天也不到五千,就算我在那裡,也變不出千軍萬馬來,南京這邊不應該害怕才對。可竟然用出這樣栽贓給我的妙計,也不知道是剛當上皇帝的那小子實在太勢單力薄,還是跟著他到南京的那幾家勛貴實在是太怕我,非要煽動得整個南京城的軍民百姓同仇敵愾。」

「所以我看到那火光之後,知道事不可為,想都不想拔腿就跑。果然,火光起來沒多久,就有一群傢伙名為救火,跳了出來。要我說,這些傢伙很可能只是為了找一幫頂罪的替死鬼,順帶兼清理目擊者滅口。就不知道那半夜三更鬼叫的女人到底是誰。」

越千秋三言兩語將逃出包圍圈的經過徹底簡化,也把謝筱筱那件事岔了過去,隨即才若無其事地問道:「明天我們還去見徐厚聰嗎?」

「為什麼不去?」蕭敬先合攏雙手,輕描淡寫地說,「就算是陷阱,也可以先跳一跳。不到最後,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好吧,那我就捨命陪君子。」越千秋再次為自己的倒霉命運哀嘆了一下,他從來都是不願意冒險的人,可跟著蕭敬先這麼一個瘋子的後果就是,沒事就得玩命。然而,在坦然接受了這件事之後,他在打了個呵欠轉身離開時,還是提出了一個要求。

「陪你去沒關係,不過我沒你那麼厲害的身手,也沒你那麼瘋,麻煩你給我準備一下兵器,我可不想赤手空拳被人陰了,我那點赤手空拳的功夫到底只能對付一下一般人。」

「行了,我自然會為你準備趁手的兵器。對了,點心帶走,你跑了一晚上,估摸著那點晚飯早就不夠填了。要是讓你餓著,你回去之後鐵定對你爺爺抱怨跟著我連肚子都吃不飽。」

「那就多謝啦,我還真是飢腸轆轆,還想去廚房要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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