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宗罪 第五十四章 書琴茶樓

趙大頭靈機一動,鎮定情緒,對王老闆說:「相關的視頻、照片都在北岸區我們新的辦公地點,你先把錢划過來,我馬上帶你們去那邊辦手續。」

這話騙小孩還差不多,王老闆是生意場上摸打滾打多年的角色,深知高利貸從業者說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再加上屋裡這幅架勢,他也大約摸能猜出趙大頭攤上事兒了,這個節骨眼上,他恨不得落井下石,哪能拿出錢來解圍,當即拒絕:「你派人去拿,我們可以等。」

山雞哥心裡也有數,保險柜跟洗過一樣乾淨,趙大頭再哭喪個臉,這事兒就是明擺著的了,這貨被人黑吃黑了,不過這不關自己的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一百萬必須立刻拿出來。

錢被人洗了,欠條合同也全都丟了,這下可好,有送上門的錢都沒法拿,趙大頭拿不出借據,憑什麼收錢,就算你再無賴,也得按規矩辦事,寫借條放貸,收錢給借條,哪怕是裸條,收錢的時候也得當著人家面刪了,何況人家根本沒拿現金來,拿的卡來,準備刷POS機的,想來硬的把款子留下都辦不到。

山雞一陣煩躁,對王老闆一揮手:「行了,這沒你們的事了,先走吧!」

王老闆和律師低語了幾句,看了一眼趙大頭,又看了一眼山雞和他的手下,不動聲色的帶著女兒和律師走了。

王詩卉還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出了防空洞,她老爹跟她一說,頓時半空中都回蕩著女孩的尖叫,那是一種掙脫牢籠、重獲自由的極度興奮的尖叫。

發泄完了喜悅,王詩卉流著淚,掏出手機,啪啪的打字,她老爸問她幹嘛,王詩卉泣不成聲,說她們專門有一個微信群,都是高校裸條的受害者,其中不少是趙大頭這個公司的受害者,現在她要把這個好消息在群里通告一遍,讓趙大頭所有的債都要不回來,讓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渣血本無歸。

王老闆本來很想勸女兒不要多事,自己家得救了就低調點,但是,今天這個事實在太爽,也按耐不住了,點頭笑道:「好,發吧,爸爸支持你。」

……

高利貸公司里,趙大頭一五一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一番,完了哀求道:「山雞哥,可以把刀拿開了么?」

山雞哥一擺手,小弟將架在趙大頭脖子上的西瓜刀拿開了,果然和猜的差不多,趙大頭這小子讓人給黑了,而且看來對方還不是一般的毛賊,一般的賊偷完保險箱就算了,這個賊連兩台電腦的硬碟都拆走了,連普通文件櫃里很多無關緊要的文件也都打包順走了。

很明顯,對方不光是沖著錢來的,更是沖著人來的,甚至可以說,主要是沖著人來的。

所以說高利貸這行是高收入,但也絕對是高風險,因為你不知道被你害的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那麼一兩個認識什麼人,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把人逼到絕路上,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山雞不是放套路貸的,他是專業混社會的,混社會的規矩就是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只要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最好不要把人逼到絕路上,而套路貸這一行恰恰相反,就是要把人逼到絕路上,只有這樣才能榨到最高收益。

現在想想,趙大頭可能是作得太厲害了,惹到硬茬子了。

防空洞深處沒手機信號,山雞哥用趙大頭的座機打給蔣先生,彙報完說道:「不好意思了趙經理,蔣先生要見你,還有這個小兄弟,也跟著走一趟吧。」

說著一歪下巴,兩個手下過去拉起癱倒在地的趙大頭,架著他就往外走。

林小斌嚇得直哆嗦,但他比趙大頭表現好得多,起碼沒癱倒,害怕歸害怕,頭腦卻很清楚,確實攤上大事了,不過攤上大事的主要是趙大頭,自己就是個打工的,就算要錢也要不到自己頭上,平時聽趙大頭、鄭四黑他們聊天,經常說蔣先生多麼牛逼,多麼講究,想必不會跟自己一個窮學生過不去,待會兒到了地方態度誠懇點,把情況說清楚,全身而退問題不大。

……

妙法山下,觀音湖邊有一座高檔茶樓,名叫「書琴齋」。

茶樓不大,只有三層,但規格很高,頂層不對外營業,只擺著一張整雕的黃金樟大茶桌,四周是屏風和酸枝木博古架,擺放著各種年份的普洱茶餅,以及蔣蓉、李昌宏、周桂珍等名家製作的紫砂壺。

一位身著青紗漢服的氣質美女坐在茶桌旁,面帶微笑,動作優雅地沖燙茶具,她的一頭青絲也像古代仕女那樣,綰了個髮髻,身上沒有一絲香水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檀香氣息。

蔣大鑫坐在茶桌的一邊,平時都是皮西裝配大金鏈子的他,今天特地換上了一件金黃色的拷綢唐裝,大金鏈子也沒戴,換成了一塊和田玉牌,平常戴的二十幾萬的大金勞,今天也換成了黃花梨手串,風雅地靠在明式圈椅里,裝作欣賞著「茶藝」,但卻不住地往女茶藝師身上偷瞥。

茶桌另一邊的圈椅里,坐著這裡的主人——許家豪,許大少。

許大少也是身著唐裝,不過不是蔣大鑫那種屎黃色,而是和女茶藝師類似「情侶裝」的,淡青色輕紗漢服。

他可不像蔣大鑫那樣目光躲躲閃閃,而是毫不避諱地,放開欣賞著身邊的女茶藝師,捏著一柄紙扇,輕輕地搖著,笑道:「幾天沒見,書琴的手法愈發嫻熟了哦。」

這位叫「書琴」的女茶藝師莞兒一笑,輕聲說道:「家豪不要捧殺我,這一行我也是入門不久,還是要跟老師學習的。」

許大少笑道:「喝茶就講究個意境,不但茶要好,水要好,茶具要好,環境要好,而且烹茶的人也要好。其實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書琴在江大中文系主修古漢語專業,這份浸淫是茶道班那些庸脂俗粉永遠也比不上的。」

他接著笑道:「都說七件雅事:琴棋書畫詩酒花,七件俗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倒覺著,這個茶放在俗事里真的太委屈了,應該提到前面,和琴棋書畫並列才好。」

書琴搖頭微笑道:「其實不然。因為在古代,琴棋書畫詩酒花,哪樣都不是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而茶卻是。上至公卿貴族,下至販夫走卒,誰也離不開那一碗茶。是以,茶只能屈居俗事之列。」

許大少搖著扇子,讚許地微笑頷首,旁邊的蔣大鑫也搖頭晃腦感嘆道:「哎呀,都是文化人啊,我這個粗人經常過來聽豪弟和弟妹聊幾句,覺得身上的俗氣也是越來越少了,哈哈哈。」

這處茶樓是許家豪的產業,他開這座茶樓不為賺錢,就為了玩,經常和一幫省城上流社會的朋友在這裡喝茶,形成一個有檔次、有逼格的小圈子。

這個女茶藝師叫孔書琴,據說查家譜的話,還是正兒八經的孔子後人,江東大學中文系古漢語專業畢業,原先是進入金天鵝集團做文秘的,被許大少看中,許大少學藝術出身,也是有品味懂風情的人,再加上人帥,多金,體貼,很快就將這位江大才女收入囊中,成為他私人的「高級藏品」之一。

許大少安排她學茶藝,然後把這座茶樓交給她打理,隔三岔五就來臨幸一番,而且這位「妾室」還相當拿得出手,邀請三五好友來此不管是談正事,還是吟風弄月,有這樣一位氣質佳人在旁伺候烹茶,那是相當有面子的事。

兩人喝著茶,話題又回到了正事上面,許家豪搖著扇子,勸慰道:「鑫哥,喝杯茶,這件事你也不必太生氣,六百萬裡面,不是還有我的兩百多萬么,其實對我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也不是多大的數目,也就是買輛車的錢,那個趙大頭我也認識,跟他打過交道,人貌似還不奸詐,這次他也是被人家黑了。」

一說回正事,蔣大鑫明顯變回了殺伐決斷的江湖大佬身份,他端著茶杯,一口乾了,面露凶光,說道:「豪弟,這不是錢多錢少的事,江湖上的規矩,錢放出去了,要麼收錢,要麼收胳膊收腿,該收命的時候還得收命,不然這個口子一開,還混個屁?豪弟雖然你放在哥哥這裡的錢不多,哥哥不能不當個事。你放心,三天之內,哥哥絕對給你一個交代。」

許家豪聽他這麼說,也不便再說什麼,只是端起茶杯,笑道:「那鑫哥費心了,弟弟跟你走一個,都在茶裡邊了,哈哈哈。」

蔣大鑫也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兩人跟喝酒一樣,幹了一個。

旁邊的孔書琴只是低眉順眼的伺候烹茶,她已經習慣了,許大少跟人談正事的時候,她就自動變成了一個道具,哪怕談的事再血淋淋,她也不會插一句話,連表情也不會變一下。

……

山雞很快把趙大頭提來了,一塊兒提來的,還有趙大頭手下那個叫林小斌的兼職大學生,按照蔣大鑫的吩咐,兩人被直接提到了這裡。

趙大頭一個踉蹌就跪下了,連滾帶爬地膝行至茶桌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著:「蔣先生,蔣先生您大人大量,千萬給弟弟一條活路啊,您聽我說,這事兒真不怨我,我也是被人家偷了啊,您給我點時間,我盡量……不,不是盡量,是一定幫您找回來!誰敢動您的錢,我剁了他全家!蔣先生,蔣先生您開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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