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宗罪 第二十三章 八方風雨會三院

不知怎麼的,看到文訥,盧振宇突然覺得心裡暖暖的,剛才一個人在病房裡的驚疑、焦慮、悲苦,現在都煙消雲散了。

不過文訥仍然大為詫異:「奇怪,你怎麼那麼快就能下地了?」

盧振宇也不知怎麼跟她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撓撓頭,說道:「誰知道呢?本來打得也不重。」

文訥還想問什麼,但轉了兩下眼珠,還是把話咽回肚子里。

她拎著手裡的東西,一邊踱著步子進病房,一邊四下打量著,點點頭:「嗯,條件呢,只能說還可以,不過在三院,這種病房就算不錯的了。」

盧振宇訕訕地看著她把一大包牛奶、餅乾、蛋糕什麼的拿出來,又拿個空礦泉水瓶接了半瓶水,把鮮花插進去,放在床頭柜上。

「嗯,」文訥拍拍手,滿意地笑道,「這樣看上去就可以了。起碼能看出來是個人住在這裡了。」

看著文訥為自己買了這麼多好吃的,還有一束花,又看著人家為了救自己沾得一身血污,盧振宇更是覺得很虧欠。

他想好好表達一下謝意,但看著文訥,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笨嘴拙舌了,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什麼,謝謝你了。」

「那什麼,謝謝你了……」文訥學著他的話,笑道,「你就這樣謝你的救命恩人的?」

盧振宇感覺臉上燒的很厲害,好在包了繃帶紗布,看不出來,他訕訕地說道:「這次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得死在那裡。」

文訥打量了他幾眼,哼哼笑道:「嗯,我看不見得。你這種皮糙肉厚的傢伙,真讓他們剁成八塊,我看也死不了,我倒不怕你死在那裡,我是怕待會兒120來了,肯定得把你和那些混子送到一個醫院去,而且還得住一個科……呵呵,回頭你沒死在第一現場,死在第二現場了,那多冤哪。」

「對了,」她似笑非笑地望著盧振宇,忍俊不禁的樣子,「我看你跟他們一桌,那……你也進北泰晚報了?」

「嗯,進了。」

「什麼部門?」

「嗯,采編部。」

「采編部啊,」文訥忍著笑問道,「跟誰?」

盧振宇也笑了出來:「跟你爸。」

文訥再也憋不住了,爆發出一陣大笑。盧振宇也感到歡樂無比,一起哈哈大笑,半個走廊都充斥著兩個年輕人的笑聲。

「哎喲喂,」文訥半天才勉強收住笑,捂著嘴,「真好玩真好玩……」

然後,沒來由的,她抬手看了一下腕錶。

盧振宇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雖然滿心想讓她再在這裡陪自己一會兒的,但知道已經很晚了,人家也得回家。

他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哦,十點多了,趕緊回去吧,你一個女孩子,你父母該擔心了……真的謝謝你了,還買了這麼多東西……」

文訥笑道:「我看錶,是因為剛才把車子送到那邊去清洗內飾了,待會兒還得過去取。大半夜的,我這一身血在外面逛也不合適,乾脆就上來了。呵呵,我剛進來的時候,你嚇得不輕吧?」

盧振宇被她說破心思,很窘的撓撓頭,笑道:「我把血沾到你車裡了吧?不好意思……這麼晚洗車場還開啊?」

「最近城管查店外洗車,洗車場白天都不敢開了,只有晚上加班,減少點損失。」

「哦!」

說到這裡,文訥突然有點感傷,坐在凳子上,看著自己的腳尖,說道:「你剛才讓我快回去,說我女孩子,我爸媽會擔心我……其實我知道,根本沒人擔心我,我就算死在外面,沒有十天半月,他們都想不起來。」

她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爸媽擔心你了吧?給你打電話了吧?」

盧振宇不知道她有著怎樣畸形的家庭,也不知該如何插話,只得點點頭:「是啊,我媽以為我還在應酬呢,打電話勸我少喝點。」

文訥又低下頭去,喃喃地說:「真好……」

燈光下,她的眼中似乎閃爍著淚光。

盧振宇獃獃地看著這個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女孩,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哄她。

文訥又抬手看了眼腕錶,站起身來,笑道:「好啦,你好好養病,早日康復,到時候我爸有正經幫手,也省得整天給我派稿子了。好了,我走了,再見。」

盧振宇感到一陣失落,脫口而出:「那你……」

他想問「那你還來不來」的,剛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態了。

文訥突然笑得很邪惡,笑吟吟地說道:「那我什麼?……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是拉拉。」

「哈?!」

盧振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結舌地望著她。

文訥面孔一板,一拱手,學著粗嗓門說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日後江湖相見,自當杯酒言歡!兄台,你我就此別過!」

說完強忍著笑,一扭頭揚長而去,走廊上回蕩著她咯咯的狂笑聲。

盧振宇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面如死灰:「她是拉拉?」

……

剛進電梯,文訥的手機就響了。她從包里掏出來,一看是老爸的。她感到一陣暖心,抱著手機在心窩按了幾秒鐘,暗暗說道:老爸,你總算想起我來了。

「喂,」她甜甜糯糯地撒嬌道,「爸爸。」

老爸張洪祥的聲音傳來:「丫頭,這幾天爸爸凈瞎忙來著,沒顧上管你,怎麼樣,沒惹什麼禍吧?」

文訥眼珠一轉,笑道:「老爸,你知道了?誰說的?是不是廣告部的陳胖子?」

張洪祥哼了一聲,說道:「不是他還能是誰?丫眼睛讓人封了一拳,現在在派出所呢,剛才打電話讓我出面說話呢……這小子忒不是東西了,上來先說你出事了,差點沒把我嚇死……」

「所以你就打電話來問我啦?」文訥知道老爸牽掛自己,越發的開心了,嗲嗲地笑道,「那老爸你也太不講究了,陳胖子讓打了,你撒手不管就算了,你的愛徒快讓打死了,你怎麼也撒手不管呢?」

電話對面一愣,好幾秒沒說話,然後張洪祥疑惑的聲音:「我的愛徒?誰啊?」

文訥笑道:「盧振宇唄。」

「你說什麼?」張洪祥大驚失色,「你說盧振宇也被他們打了?盧振宇也跟他們在一起?」

「怎麼,爸爸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快說!怎麼回事?」

文訥從電梯里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簡單地把今晚的事說了一遍,怎麼打起來的,自己怎麼仗義出手,擊退流氓,怎麼沾了一身血、開車送盧振宇去醫院的,而且還是避開了一院,專門送到三院……

「好!」張洪祥在電話里擊節贊道,「今晚這事幹得漂亮!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劍膽琴心,是我張洪祥的丫頭!」

文訥被老爸誇得一身雞皮疙瘩,嘻嘻笑道:「老爸,醒醒,醒醒!你的大徒弟被人家打得躺進醫院了,你看這事怎麼辦吧。」

張洪祥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我今天剛收的小老弟,就被打進醫院了。沒個說法,今後還有誰願意跟我張某人來往?好了丫頭,你回家吧,這事兒你不用管了。」

文訥掛上電話,啞然失笑:小老弟?那我喊他什麼?

……

第二天早上,盧振宇又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扯謊說自己和同事們玩了一夜,這會兒剛睡了一會兒,中午就回去。

他已經偷偷掀開紗布看過了,所謂的「傷口」連影子都沒有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直覺告訴他,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了,回頭護士來換藥,一旦發現異常,再把自己當騙子,那多難看?

而且,盧振宇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有著某種奇怪的特點,就是傷口好的特別快,上次被「打死」扔到江里,不也是這樣嗎?萬一自己被當成怪物,拿去研究怎麼辦?到時候再來個解剖……

盧振宇想到這兒覺得真不能再等了,等護士查過房,送來了早飯,他三兩口吃完了,然後看了下走廊上無人,就準備拆紗布,開溜。

……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了一大群人的腳步聲,還有說話聲,盧振宇一驚,難道是老五老六的同夥找過來報復了?

他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抄起一個醫院的玻璃杯,準備應戰。

病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往裡看了看,問道:「請問,盧振宇是在這兒嗎?」

盧振宇認出來了,這是采編部的一個同事,自己包著臉,怪不得人家認不出來。

他趕緊說道:「我就是。」

那個男的親熱地一笑,點點頭,然後側過身來,恭敬地說道:「就是這兒。」

一個白髮蒼蒼、襯衫筆挺的胖子出現在門口,竟然是石總編!

石總編快步進來,表情沉痛地說道:「哎呀,小盧……快躺下快躺下,不用起來……」

他身後呼啦啦進來了五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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