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戰起

楊致堂當然知道獅子搏兔當需全力的道理,何況梁軍也絕非什麼弱小的兔子。

然而沒有國詔,諸州州兵是不會接受調動的,更不要說對屯營軍府進行全面的動員了。

而長江兩岸的常備兵馬之中,侍衛親軍的責職是拱衛京畿,特別在梁軍的南線兵鋒直指金陵城的情況下,輕易不可能離開金陵渡江作戰。

除此之外,隸屬於禁軍體系,除了右龍雀軍隨鄭暉駐守嶺南外,此時有左右武驤軍、左右龍武軍、左右武衛軍、左右神武軍總計十二萬兵馬部署於在長江沿岸。

楊致堂他們繞開樞密院,能直接調動的兵馬,有編為左右神武軍、受信王元演直轄的三萬楚州兵馬,有趙臻統領駐守荊北隨陽的右武驤軍,以及一直以來都是壽王府嫡系的右龍武軍。

長駐浙南永嘉的左龍武軍隨著閩東戰事結束,已陸續調到江東駐防。

雖然顧芝龍調入京中,不再擔任左龍武軍都指揮使,但左龍武軍目前都指揮使空置,諸都虞候都是顧芝龍的嫡系。

左武驤軍明面上看黃慮是都指揮使,張蟓之子張封乃是副都指揮使,但沒有樞密院的函令,黃慮要想繞開張封等將,將左武驤軍拉上對梁作戰的戰場,無疑是痴人做夢。

右武衛軍還是受張蟓節制,目前駐守襄陽,防禦梁金及鄧均等地的梁軍;而新編駐於岳州、郎州、防禦敘州之梁軍的左武衛軍,乃是周武炳之子周南任都指揮使。

張蟓、張封、周炳武、周南父子說是見風使舵也罷,說是性格軟弱也罷,他們向來不參與朝爭,總是在形勢明朗之後,才能對掌握朝廷大義的勝出者表示效忠。

沒有誰指望他們會冒險參與什麼密謀,因此周炳武才眾望所歸,在楊致堂之後執掌樞密院軍機之事,而張蟓才能這麼多年都屹立不倒。

而此時張蟓遠在襄陽坐鎮,與北岸的梁軍相處也頗為和睦;而周炳武年事已高,多次求去,一心想將樞密院的位子交出來,更不可能在這時候去折騰什麼事情。

楊致堂希望初期就能傾盡全力攻入防禦空虛的淮西,至少能打開一個漂亮的局面來,除了暗中遣使聯絡司馬氏之外,工作的重心還是主要放在初歸中樞還立足未穩的顧芝龍身上。

「朝廷之上還是有頗多聲音,希望周樞府之後,用張蟓執掌朝廷軍機,想著顧侯出任兵部,壽王爺與信王爺卻以為張蟓年邁不說,還與李家有撇不清的牽涉,更著意顧侯執掌朝廷軍機要務!」張憲再一次登門顧府,直接將條件跟顧芝龍挑明講,希望他下定決心,參與這一次的用兵密謀。

知樞密院事與兵部尚書,看似都是從二品的職事,但從前朝晚期以來,軍機之事悉由樞密院決之,即便沈漾、楊恩近年來主導對樞密院的制衡,將屯營軍府的管轄權歸入兵部,但也不能改變兵部從屬於樞密院的事實。

顧芝龍面色沉凝,他意識到壽王府、信王府行事在即,卻也不可能當場給張憲什麼答覆。

「壽王爺三天後會在王府擺宴,宴請私密之交,希望顧侯到時候能列席。」張憲致了一禮,告辭離開。

張憲雖然僅是壽王府的賓客,顧芝龍還是起身相送,之後再領著嫡系親信回明堂商議事情。

「顧侯,張憲的話不錯,梁軍主力陷在晉南,此時乃是我大楚收回淮西的最佳良機,也是顧侯為大楚建立更大功業的良機,而這機會稍縱即逝,拖延不得。」洗射鵬與其兄洗射聲決定投附顧芝龍門下,他們渴望在這一次的淮西戰事中,再一次向大楚朝臣證明自己。

洗射鵬、洗射聲兄弟二人旗幟分明的,甚至可以說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明立場,富耿文則注意到鬚髮皆白的洗英面有遲疑之色。

洗英有十子,曾霸辰州,此時膝前就剩洗射鵬、洗射聲兄弟二人。

除開染病身故的二子外,洗英其他六子都是戰死在沙場之上,而戰死沙場的六子,其中有四人是與上萬辰州番勇一起,直接死於武陵軍當年的兵鋒之下。

要說洗英對君上的仇怨,當然是極深的,但也恰恰是如此,富耿文暗感洗英對君上的忌憚、畏懼也是極深的,要不然數年前也不會幹脆利落的放棄辰州,舉族內遷了。

「富大人,你以為呢?」顧芝龍注意到富耿文沉吟半晌,似在思慮什麼事情,張口問道。

「顧侯是否執意想入樞府?」富耿文問道。

「能入樞府自然是好的。」顧芝龍在嫡系親信面前,也不需要掩飾什麼。要是在嫡系親信面前,態度還曖昧不明,還怎麼指望他們出謀獻策?

「顧侯欲入樞府,當應按兵不動,樞府才是顧侯手囊中之物;否則的話,顧侯怕與樞府無緣。」富耿文淡定地說道。

「怎麼不出力才能得樞府之位,出力反倒得不到了?」顧芝龍的幼子顧雄暢年逾三旬,這些年一直居於金陵,沒有什麼作用,性情也頗為急躁,聽富耿文如此,他第一個迫不及待的出聲質問。

要說顧府之中也分主戰派的話,顧雄暢可以說是主戰派的中堅力量。

「怎麼有此一說?」顧芝龍也是頗為奇怪的問道。

「射鵬將軍也說了,梁軍主力陷在北線無法脫身,其在滁州僅有兩萬守軍,壽王爺與信王爺聯手,外加司馬氏蠢蠢欲動,出兵樊良湖西岸,初期還是能斬獲一定戰功的,但能否真正奪回淮西,將梁軍驅逐到淮河北岸去,接下來的戰事才至關重要。」

富耿文自然不會提壽王府、信王府出兵有受挫的可能,這話不僅容易暴露他的意圖,引起顧芝龍的懷疑,反倒有可能促使顧芝龍冒險一搏,當下就針對顧芝龍最渴望的樞府權柄,分析道。

「而顧侯也說了今日長信宮所發生的事情,可以預料,壽王爺、信王爺一旦用兵,並在滁州境內奪得立足之地,甚至有可能收復棠邑城,解決京畿北面最直接的威脅,在陛下以及黃家的全力支持下,大楚必然會選擇對梁國全面開戰。到這時候,長信太后、沈相、楊侯爺他們也只能順應聖心民意。耿文這就要問顧侯了,倘若長信太后、沈相、楊侯爺到時候都選擇順應聖心民意,支持對梁國全面開戰了,壽王侯到時候重回中樞是一定的,但壽王侯就真能將沈相、楊侯爺從中樞驅趕出去嗎?到時候長信太后的話,在朝中真就變得毫無分量了嗎?」

「……」顧芝龍拍了拍腦袋,明白富耿文所說的意思了。

「怎麼說,長信太后、沈漾、楊恩到時候被迫支持對梁國全面開戰,與我父親能不能入主樞府,有什麼關係?」顧雄暢還是不明白,追問道。

「……」

富耿文也不能數落顧雄暢太蠢,只能繼續解釋道。

「照張憲的說辭,顧侯參與他們的出兵密謀,一定要長信太后與陛下反目成仇,沈漾、楊恩等人被驅逐出中樞,顧侯才有可能入主樞府。但是,長信太后與陛下畢竟母子,即便在壽王府、信王府出兵之後,陛下親理政務,也不可能真正與長信太后反目成仇。陛下年少氣盛不假,也急欲親理政務,急於推動對梁國用兵,但陛下怎麼都不可能完全忽視對福王、對明成太后的警惕。顧侯此時就參與密謀出兵,一定會被長信太后、被陛下認為與黃家有什麼牽連,到時候長信太后、陛下寧可將張蟓請入金陵出掌樞府,也決然不可能用顧侯的。顧侯此時按兵不動,長信太后、陛下到時候要阻止與黃氏有牽涉的人執掌樞府,張蟓又多多少少遠水難救近火,顧侯不就理所當然成為頂替周炳武入主樞府的唯一人選了?再不濟,太后與陛下就算用更值得信任的杜崇韜執掌樞府,顧侯頂替杜崇韜出領侍衛親軍司大都督,大概也不能算是一個差的選擇吧?」

「……」洗英思慮半片,也不得不承認富耿文說得極有道理,這時候也站出來表態道,「富大人的話,很有道理,據我對沈相、楊侯爺等人的了解,到了不得不對梁國用兵的時候,他們是會支持對梁國出兵的。而陛下與沈相、楊侯爺意見逆背時,或會為壽王爺誘導,但陛下與沈相、楊侯爺意見一致,應該沒有能離間得了他們。」

顧芝龍點點頭,說道:「壽王府三天後的私宴,我就要抱恙難以參加了,到時候洗侯、耿文,你們就代我列席一下……」

十月晉地已經大雪紛飛,江淮雖然還沒有溪河冰凍的時候,但也是遍野白霜、寒風勁灌,吹得一江之水清碧通徹。

淮南省九月下旬就向各行社船幫發布戰爭警告,陸續將楚國各邊貿互市點的人手撤回來。

馮翊、韓建吉多次抗議揚楚駐軍調動頻繁多,斥候多次違背梁楚和議,進入雙方約定的緩衝區進行偵察,違背梁楚和議驅役民夫進入緩衝地域修造路橋,軍事意圖明顯。

楚樞密院雖然多次訓斥揚楚駐軍,要求信王楊元演及諸將約束將卒,不得沖違梁楚和議,揚州、楚州駐軍置之不理不說,幾乎每天都有朝臣以及州縣官吏上書奏請收復淮西、奏請少帝親政、署理國務。

國子監的太學生們也整日鼓噪喧鬧起來,痛斥當年推動和議的鄭榆、鄭暢、沈漾、楊恩、周炳武等人乃是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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