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相逢

「沈漾任廣德知府事,行事也謹慎起來,除秦問出任長史執掌府堂,以及鄭通執掌工曹外,吏、禮、兵、刑、戶諸曹以及獄司、驛傳、府學、醫官及州司馬等職缺以及大大小小填補諸曹的百餘胥吏,也都遵照岳陽眾人的意思,要麼從三縣舊吏選拔任命,要麼從宣湖兩州的門閥子弟選任——目前看廣德問題不大,安置等事還能得以延續,但這麼搞,遲早還是要出問題的……」

馮繚他們在途中,有快馬傳遞消息,對金陵的形勢掌握,比回到敘州的韓謙還要及時、細緻。

最新的驛傳遞到馮繚手裡,廣德三縣正式設府已經滿一個月,那邊的情況看似穩定下來,但主要是當下一切都為總攻金陵城做準備,各個方面的小心思都藏著掖著,即便有些矛盾暫時也不會激化。

不過對廣德府的未來,更了解內情的馮繚卻不看好。

韓謙對此只能聳聳肩,宗閥寒門對立那麼多年,前朝便著手搞科舉取士,但實際的影響力卻極為有限,中後期又因藩鎮割據等同於作廢,更何況要讓宗閥世族認同接受社會地位比平民更加不堪、比同牲口的奴婢?

倘若一切都不改變,歷史照著既定的歷程前進,在接下來四五十年里,天下群雄紛戰不休,世家門閥在間續不斷的戰亂中相互殘殺消耗乾淨,勢力受到極大的打擊、削弱,一個不依賴於世家門閥,而從平民之中取士治理天下的新興王朝才得以降臨。

不過這個王朝也是先天便帶有孱弱的基因,一直都沒有擺脫北方胡族的陰影與威脅。

在既定的歷史進程里,世家門閥不再成為徹底廢除奴婢舊制的障礙,實是四五十年戰亂不斷的打擊、削弱所致。

這裡面的鴻溝,豈是他到足一年的努力便能抹平的?

而他能在敘州這麼搞,也是多年苦心經營所致,敘州將吏主要都來自於社會的底層。

即便如此,敘州還是受到周邊勢力的強烈警惕。

對廣德府所存在的隱患,韓謙也是鞭長莫及,以他的能力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裡期待沈漾主持廣德府能將蓋子捂得更久一些。

眼下韓謙還是更關心岳陽兵馬對金陵的攻勢進展如何。

雖然大勢已成,即便楊致堂、鄭榆、鄭暢、張潮以及他的大伯韓道銘等人並不能算第一流的謀臣能吏,但在當世也是水準之上的,只要他們沒愚蠢到去犯致命的錯誤,攻陷金陵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預測如此是一回事,韓謙也更希望掌握更多細節上的變化。

正月十五,左右龍雀軍、右廣德軍、湖州兵逾八萬精銳正式進逼到金陵城下,在城前建立一座座營寨,鋪陳戰械兵馬,對金陵城展開攻勢。

金陵城是在原升州府城的基礎之上,加築外城垣及皇城、宮城而得,內外總計有四道高矮不一、厚薄不同的城牆。

宮城主要是以原升州節度使府衙改建,而外城城垣、皇城的修建也都是溧陽侯楊恩主持。

外城城垣依長江而立,依江南岸溪湖丘山而建,實際高度、厚度都不統一,總長五十餘里,高兩丈到兩丈三尺不等。

天佑初年條件艱苦,沒有那麼多的錢糧,城垣僅僅是夯土而築,之後十數年才陸陸續續燒制大量的城磚,將城垣土牆包覆起來。

所謂的包覆,並非僅僅簡單包一層磚。

外壁靠土牆的一層,先用小磚砌裹達三尺厚後,再披裹厚達兩尺的大城磚。

城垣內壁則是用大城磚與白石灰砌就,厚於三尺。

而最初夯土牆最下部的基礎則是有兩到三層的墊基條石;有些地段遇流沙層,土質鬆軟,基石下還埋多層大原木,橫豎交叉排列,橫木與縱木之間用大扒釘釘住,使之為一個牢固的整體。

金陵外城設有七座城門,內城設有八座城門,除了水關城門外,皆建有堅固的瓮城敵樓。

傳統的築城術發展到楊恩手裡,可以說達到一個巔峰,也都體現在金陵城的諸多修築細節里。

敵台、礁樓、馬道、登城道等諸多設置,以及城牆走勢對金陵外圍地形的選擇,更是體現出楊恩他個人在防禦戰事上有著極深入的造詣。

徐明珍未渡江進入金陵城,徐安瀾、趙明廷等將或許還多少有些默默無聞,但溫暮橋、牛耕儒皆是輔佐天佑帝崛起於江淮的老將名臣,而溫博在守池州時表現也極為可圈可點。

倘若安寧宮鐵心想守金陵城,岳陽想要純粹依賴兵馬強攻,絕非易事。

「大人提前返回敘州,暴露大人與三皇子之間的裂痕,沈漾又被排擠出核心,安寧宮會否棄守金陵,撤逃到北岸去?」馮繚想到一種可能,問韓謙。

「或許有這個可能吧,誰知道呢?」韓謙攤攤手,以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姿態站起來。

要是岳陽眾人內部沒有那麼多的矛盾,安寧宮北撤也難以殘喘延息多長時間。

畢竟岳陽在整合江南東道、江南西道諸州縣之後的實力太強了,而安寧宮撤守壽州,無險可守,四面臨敵,人口不足百萬,卻要養十數萬兵馬,能支撐多久而不崩潰?

這種情形下,又有多少孤臣孽子會選擇跟安寧宮一條道走到黑?

現在嘛,安寧宮會不會守一段時間發現形勢太艱難,主動撤守到江北岸等候時機變化,那真就難說了。

關鍵還是看安寧宮及徐氏如何取捨了。

不過以徐後乖戾的性子,即便要撤,也絕非這時。

而楊元溥能否及時分化、招攬樓船軍水師將卒,能否與楚州軍有效的聯手起來,及時封鎖住安寧宮北撤的渡江通道,以及太子楊元渥的身體狀況,會不會在近期內病逝,這些都是決定金陵局勢變化的重要因素。

這麼多難以確定的因素在,韓謙他此時已經跳出局面,現在便去妄斷安寧宮的最終去向,還為時太早了一些。

即便到這一步,猶有近四十萬平民被圍困在金陵城裡,正忍受饑荒的煎熬,最終還是也避免不了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餓死,但這已經是韓謙力所能及以外的事情了。

他努力過,也成功避免上百萬平民被圍困金陵城,最終十之八九皆成餓殍的慘劇發生,金陵城內的糧荒多多少少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他已經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至於左廣德軍與其從各州縣征補過來的新兵,作為後備兵員調到金陵下,會被拆散補充精銳戰力的兵力消耗,韓謙雖然無力改變,卻也覺得可惜。

很顯然狼筅也會被排除在正式制式兵械之外。

鴛鴦陣更適合控制短刃輕兵以及相對鬆散零碎的戰場空間。

城牆以及當世城池之內過於狹窄的巷道,甚至水戰里過於狹窄的甲板,都不利於狼筅這種特製兵刃的發揮。

鴛鴦陣多多少少看上去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當然,楊元溥等人僅僅是因為想消除他的影響力,才決定用這種方式將左廣德軍拆散掉,而沒有想到從鴛鴦陣里吸納優點進行一定的調整,使之更適合巷戰、水戰,多多少少有些可惜了。

既然左廣德軍被支解拆散的命運已經註定,但鴛鴦陣的戰術優點,敘州兵營則是可以繼承發揚光大的。

敘州及周邊崎嶇多山的地形,以及養精兵的策略,都註定著了敘州兵馬要採取規模更小、短長相制配合更平衡的戰術陣形,才能確保優勢。

將金陵之事揭開不提,韓謙與馮繚、田城、高紹、洗尋樵、林海崢、奚昌、馮宣等人談及他後續經略敘州的方案及新的任職調整。

新置渠陽縣,以趙無忌任縣令。

林海崢前往業州田氏相鄰的芷江,出任縣令。

田城出任黔陽縣令,高寶轉任朗溪縣令,而周處接替洗尋樵出任龍牙縣令,趙啟接替高寶出任中方縣令。

以雞鳴寨為基礎,新設辰中縣,馮繚出任辰中縣令。

同時敘州州治從黔陽遷入辰中縣,馮繚兼領州長史;洗尋樵出任戶曹參軍;高紹出任州司馬,兼領兵曹參軍;奚昌出任刑曹參軍,兼領獄司;季希堯出任工曹參軍;馮翊出任禮曹參軍兼領驛傳、賓客諸事。

另設庶務曹,杜益君出任參軍兼領官錢局掌案主事,陳濟堂出任工造局掌案主事。

杜九娘出任醫官。

在有合適的人選之前,韓謙親自兼領學官,在敘州七縣推行學堂教育。

田城、林海崢、趙無忌、高紹、周處、趙啟等軍中主要將領,出任縣令及諸曹參軍事等傳統文吏擔任的官職,一方面韓謙嫡系裡缺乏像薛若谷、李唐這樣的文吏,另一方面州營規模不會擴大太大,沒有那麼多的高級將職安排諸人。

更主要的田城、林海崢、趙無忌、高紹、周處乃至趙啟,他們在兩三千規模的軍隊統領、指揮作戰方面都不存在問題,而短時間內敘州兵馬不會進行大規模的擴編,也沒有這個條件,也只能安排他們主持一縣或者主持州衙內一個方面的工作,才有可能叫他們有獲得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軍制方面的調整,韓謙主要是將州司馬、兵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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