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 楔子之一

中國澳門特別行政區。某豪華賭城。

一張「21點」賭桌面前,聚集了好幾十個人。除了四個玩家之外,其餘都是圍觀者。引起矚目的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

鞏新宇(男22號)並不希望受到如此關注。他來這裡的目的僅僅是贏錢,而非出風頭。但事實是,他在短短兩個小時內贏得了可以兌換成兩千萬澳門元(約合人民幣一千六百多萬)的籌碼,想要不引人注目,恐怕是不可能的。

今天可以收手了。鞏新宇在心中告誡自己。即便贏錢的方式無懈可擊,一次性咬太大一口,也會惹來麻煩。他非常清楚這一點,打算把桌面上的所有籌碼收起來,兌換成現金之後,迅速離開。

然而,當莊家詢問是否發牌的時候,鞏新宇改變了主意。之前的兩個小時,他一直有所保留,試圖營造出自己只是一個運氣爆棚的普通玩家的假象。為此他甚至故意輸了幾把。但是,反正都要走了,何不放開來玩把大的?

「今晚最後一把,不成功便成仁。」鞏新宇做出下了重大決心的樣子,把價值兩千萬元的籌碼全都壓在下注區,對莊家說,「請發牌。」

周圍的看客們全都興奮起來,他們來此娛樂,一方面是賭賭小錢,另一樂趣就是親眼目睹這種一擲千金的豪氣玩家。即便是在蒙特卡洛或者拉斯維加斯,如此豪情萬丈的賭客也不是每晚都會出現的。類似的場面,一般人只在電影《賭神》中見過。

洗牌機洗完牌後,莊家將一張暗牌和一張明牌分別發給賭桌上的三位閑家——另外兩個下小賭注的人純屬陪襯,莊家幾乎沒看他們的牌面。他關注的只有坐在他正對面的這個年輕男人。

鞏新宇的明牌是一張黑桃4,而莊家的明牌是紅桃5。他們都選擇了要牌。

鞏新宇得到的是一張方塊3,莊家得到的是黑桃2。

另外兩家已經意識到了他們的配角身份,一家在選擇要牌後爆了牌,另一家投降後退出了。這把賭局現在只屬於鞏新宇和莊家。

莊家的暗牌是梅花J(代表10點),加上5和後來冒險要的2,已經17點了。如果繼續要牌,只要牌面超過4點以上就爆牌。他陷入了被動,緊張地等待著閑家選擇是否繼續要牌。

鞏新宇手中的暗牌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牌面上的數字加起來才7點,他再次選擇了要牌。

莊家發給他的,是一張黑桃10。而鞏新宇表示自己並未爆牌。莊家的心臟被重擊了一下——這意味著,鞏新宇僅明牌的數字已經超過了自己。如果不繼續要牌,等於認輸。

在這種情況下,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莊家屏著呼吸要了最後一張牌——感謝上天!是梅花3!加起來20點!

賭局進行到這裡,周圍的看客一片唏噓,他們認為勝負已定,莊家冒險一賭,扭轉了局面。雖然沒人知道鞏新宇手裡的暗牌是幾點,但就算是最小是A,加起來也已經18點了。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人會選擇繼續要牌。

但是,他們卻聽到這個年輕男人的嘴裡清晰地說出「發牌」兩個字。

所有人都認為這個年輕人瘋了。莊家麻木地將一張牌發給鞏新宇,心裡念叨著: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紅桃2。如果鞏新宇手中的暗牌是A的話,加起來20點。平局。

鞏新宇「哎呀」一聲,似乎感到意外:「真的是2點。這樣一來,2加10加3加4……再加上我手裡的這張2——剛好21點!而且是五龍(閑家要牌直至手裡有五張牌且沒有爆牌,莊家須賠上雙倍注碼),Double!今天晚上運氣真是太好了!」

說著,他翻開了手中的暗牌,人們看到那張方塊2後,全都沸騰起來。而莊家臉色鐵青,看上去搖搖晃晃,幾欲昏倒。

鞏新宇把贏得的籌碼用一個大袋子裝好,到兌換處換了滿滿一皮箱的澳門元,總值四千多萬人民幣。

就在他準備離開賭場的時候,兩個身穿黑西裝的彪形大漢從兩側包抄過來,一前一後,將身材單薄的鞏新宇擠在中間。其中一個說:「先生,我們老闆想見見你。」

鞏新宇心中「咯噔」一聲,他大喊著以告示周圍的客人,自己受到了人身威脅:「為什麼?我贏錢是因為我運氣好,我又沒有出千,你們憑什麼……」

「就憑這個。」另一個黑衣大漢掀開西裝,露出別在腰間的手槍。「這理由充分嗎?」

鞏新宇艱難地吞咽下唾沫,在兩個大漢的挾持下被帶到了樓上一間偌大的辦公室。

黑色辦公桌的後面,坐著一個雙手交疊的老頭兒,頭髮花白,看上去六十歲左右。門關上後,老頭站起來,緩緩踱步走到鞏新宇面前。他仔細打量了鞏新宇一番後,說道:

「我是這家賭城的經理。也許你不會相信,你在兩個小時內讓我們損失的錢,比我們從開業到現在輸的還要多。不管你如何強調自己沒有出千,我都不可能相信一個人僅憑運氣能贏這麼多錢——特別是最後一把,你心知肚明,這完全不合理。所以我實在是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在槍口的威脅下,鞏新宇不敢表現出任何優越感,生怕激怒他們,自己的身上會多一個洞。他顯出無辜的樣子,說:「我真的是全憑運氣,我這個人從小就有賭運……」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聽到了旁邊子彈上膛的聲音,緊張地毛孔收縮:「你……你們要幹什麼?不打算聽我解釋嗎?」

老頭遺憾地說:「我想聽的是實話,不是廢話。如果你執意用『運氣』來說明這一切,我就不打算聽了。」

鞏新宇冷汗直冒:「那麼,你要我怎麼證明我確實沒有作弊?」

「年輕人,我從二十多歲就在賭場工作,直到現在已經三十六年了。贏錢、輸錢、暴富、自殺——我見過太多了。但什麼事情是不合理的,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比如今天晚上。」老頭頓了一下,「你再三強調自己沒有出千,而我們的監控錄像也沒看出你的破綻。所以,我只能把你叫到面前來,親自會會你。」

「……什麼意思?」

老頭淡然一笑:「我跟你賭三把,每一局的賭注是一千萬。如果你贏了我,我就相信你的確沒有出千,而且保證你能帶著三千萬和你之前贏的錢安全離開。」

老頭一邊說,一邊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箱子,打開展示在鞏新宇面前:「為表誠意,錢我都準備好了。怎麼樣?」

鞏新宇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問道:「賭什麼?」

老頭說:「我老了,需要算牌的遊戲不再適合我,我們就玩個最簡單的遊戲吧。」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副撲克牌,遞給鞏新宇:「你檢查一下,這副牌只是一副普通的撲克。」

鞏新宇打開看了看,說:「沒錯,只是普通的撲克。」把牌交還給老頭。

「聽好了,規則很簡單——你來洗牌,然後,我在其中隨意抽出一張牌。如果你能猜出我抽的是哪一張,就算你贏;猜錯則算你輸。」

鞏新宇張嘴愣了一刻,說道:「這叫賭博嗎?完全是要求我表演魔術。在一副撲克中任意猜一張牌,你認為這公平嗎?」

「不公平。但你剛才說了,你從小賭運就遠勝常人。所以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你應該能辦到吧。」老頭帶著譏諷的口吻說。

這個老傻瓜。他以為這樣就能刁難我?完全是自取其辱。賭這個比21點要簡單100倍。鞏新宇心中暗笑,表面上卻裝作經過一番內心爭鬥才痛下決心的樣子:「好吧,就照你說的。如果我贏了,你真的會讓我離開嗎?」

「一言為定。」老頭微笑著把撲克牌從紙盒裡抽出來,遞給鞏新宇,「洗牌吧。」

鞏新宇反覆洗了幾次牌——完全是做樣子,其實洗不洗都一樣—把牌背著呈扇形攤在辦公桌上。老頭隨機地從中抽了一張牌,看了一眼,問道:「我抽的是哪張牌?」

鞏新宇凝神幾秒後,回答道:「方塊9。」

老頭努了努嘴,搖頭道:「不對。」他把牌面翻到鞏新宇眼前,是一張梅花Q。邊兒都不挨。

鞏新宇無比愕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失手了。但這老頭把牌抽出來後,就一動不動地捏在手裡,背面對著自己,沒有任何換牌的機會。他調整了一下狀況,說道:「好吧,這局我輸了,再來。」

老頭把這張牌插進一疊撲克里,遞給鞏新宇:「提醒一句,你已經輸給我一千萬了。最後一起算吧。」

鞏新宇這回認真地洗了七、八次牌,再次鋪在桌面上。老頭隨意抽了一張,用眼神示意鞏新宇猜測。

「黑桃J。」

老頭把牌面翻到鞏新宇面前,是一張紅桃5。

第三次,鞏新宇專註地感應了足足一分鐘,他不相信這次還會出錯:「方塊3。」

但老頭翻過來的牌,卻是一張梅花10。他緩緩搖頭道:「看來,你的運氣並非想像中那麼好。或者,你的千術只適用於『21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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