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七篇 層巒疊嶂 第六章 方展的陰謀詭計

對大多數人類來說,黑暗不是個討好的玩藝兒。

不過,世事無絕對,有些人卻偏偏喜歡黑暗。

因為,只有在黑暗中,他們才能為所欲為。

醫院的窗邊,劉孜飛悶悶地看著不遠處的平房區,就在五分鐘前,那裡的星點燈火同時熄滅,再加上周圍本就沒有路燈,整個平房區傾刻陷入了一片死沉的黑暗中。

很好的行動掩護,劉孜飛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突如其來的黑暗會對襲擊對象造成心理恐慌,可能只有數秒,但卻足以讓發動襲擊的人搶佔先機。況且,採用這種戰術時,通常都會備有夜視儀之類的輔助設備,倘若再加以人數及武器優勢,這場突襲可說是十拿九穩。

敵明我暗、快速突襲、全方位包抄……劉孜飛突然苦笑了一下,這恰恰是他以往拘捕重要罪犯時最喜歡採用的戰術。

「劉哥,看樣子那邊開始動作了,咱們難道就這麼等著?」呂澄努力分辨著平房區的動靜,略有些不甘。

「等著。」劉孜飛平靜地說著,回身關掉了房內的燈,「要像死人一樣安靜地等著。」

坐在病床上的胡樂很是不屑地瞥著劉孜飛的舉動,嗤笑了一聲:「像死人一樣等著,那就只有給方展收屍的份兒。」

說到這,他像似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那樣的話,九叔一定會來收我們的屍。」

黑暗中,劉孜飛的眼睛閃動了一下,胡樂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的笑意。

「今晚沒人能替方展收屍。」劉孜飛的語氣淡得像是夜間的微風,「他們不能,我們也不能。」

※※※

此刻,陷入黑暗的平房區內,死寂的氛圍似乎侵透了每個角落。

蕭三才蹲守的鴿棚沒了氣息;黃易松和吳夢覺留守的車內沒了動靜;三十三號平房似乎也已人去樓空。

難道在滅燈的一剎那,方展他們突然有了神通,遁身去了別的什麼地方?

這片死寂僵持了數分鐘後,夜風似乎不耐煩了,忿忿地發出一陣呼嘯,將天空中淡淡的薄雲撕扯開來,透出一片不死不活的月光。

一隻老鼠踩著月光躥進了平房區,身後跟著一隻窮追不捨的野貓。

一個為逃命,一個為填飽肚子,兩隻傢伙玩命地跑著,連喘氣都顧不上。

逃到鴿棚處,老鼠突地一個急剎車,野貓緊跟著也停了下來,兩隻傢伙好像突然忘記了自己的角色和目的,一下僵在了那裡。

兩秒後,老鼠和野貓換了個方向,小心而緩慢地遠離鴿棚,並不時回頭張望,似乎在提防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走出三米後,貓鼠追逐戰繼續上演,也許剛才的耽擱讓它倆緩過了勁兒,速度遠比之前快了許多。

就在接近黃易松留守的轎車時,老鼠再次急停,這次它竟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野貓,隨即慢慢換了個方向,比剛才更為小心地遠離轎車而去。

野貓耷拉下耳朵,拖著尾巴跟上老鼠,腳步輕盈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

直直走出五米,老鼠才加快速度,野貓不緊不慢地跟著,相比之前兩次的玩命狀態,這會兒,它倆倒更像是在應付差事。

三十三號平房前,老鼠無奈地站住了腳步,身旁蹲著同樣無奈的野貓,兩隻傢伙靜靜地望了平房數秒後,各自轉向,一東一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平房區。

雖然它們不清楚,那三個地方蹲著的幾十隻東西究竟是什麼,但它們很清楚,那裡任何一隻東西身上的殺氣都足夠殺死它們一千次。

今晚,這裡不太平。

※※※

鴿棚邊上,轎車附近,三十三號平房外,老鼠和野貓所看到的是一群全身深灰色打扮的人,若不是動物本能的敏銳,就連它們也無法發現這些跟水泥雕塑一樣的傢伙。

風刃組,九菊一派的精銳忍者小組,帶隊的組長風間信介是鬼塚深為器重的中忍之一,只要是鬼塚派給風間信介的任務,那就一定是最棘手、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

早在一天前,風間信介就已對整個平房區進行了勘查布署,制定了最為嚴密的作戰計畫,而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死寂中等待。

等待三處的敵人失去耐性,等待敵人焦燥的破綻,等待完成計畫的最佳時機。

風刃組忍者最擅長的就是伏擊刺殺,他們能夠在敵人附近隱秘地潛伏上一個月,同時還能保存充沛的體力和殺氣,直到一個恰當的時機,將敵人一擊必殺。

但今晚的計畫並不是要和方展死耗,風間信介的計畫精密得尤如一塊精工機械錶,而這塊表的讀數是由鬼塚指定並再三確認的。

「現在。」風間信介低頭望著地上的月光,心中暗暗道,「天卜,你可以動了。」

風間信介的念頭剛起,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陣金屬摩擦震動的響聲,有如一隻沉睡在地下的野獸正掙扎著要破土而出。很快,震動傳到了風間信介的腳下,向三十三號平房內延伸而去。

風刃五攻之「水刺」,三十三號平房的牆內早已被風間信介安插了數百條特製水管,直通地下主供水管道,遠處的高壓水泵一旦啟動,整個三十三號平房內將會迸射出無數條細針般的「水刺」,就算方展是鐵打的,也一樣會變成個人形漏勺。

但,對方是天卜方展,風間信介絲毫不敢懈怠,即便是他最得意的風刃五攻,也只是作為輔助手段罷了,更重要的是……

他做了個極其細微的動作,示意身周忍者警戒待命。

剛示意完畢,風間信介的頭皮突地一抽,團身迅速向外側滾出數米,隨即整個人像螞蝗般伸展,緊貼住地面。

幾乎在同一時刻,三十三號平房的外牆上迸射出了無數條細針般的「水刺」,幾名尚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忍者瞬間便成了篩子。

餘下的忍者都已伏在了了風間信介的身邊,同伴的屍體就橫在不遠處,但卻沒有人出聲,每個忍者的目光依舊冰冷肅殺,毫無一絲情感。

風間信介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下,最左側的忍者扳開地面上的一個小活門,拉動了隱藏在其中的拉杆。

風刃五攻之「木殘」,三十三號平房的地面下隱藏著一套傳動裝置,扳動拉杆後的五秒內,一百二十八根尖銳的鐵木尖樁將在屋內破土而出,像肉叉般穿透屋內可穿透的物體。

地面再次震動了一下,三十三號平房的屋頂落下不少灰渣,鐵木尖樁已撞擊到了屋頂。

可屋內卻沒有人奪門而出,也沒有任何慘叫或呻吟。

什麼?!風間信介心中略微一顫,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接連做了三個手勢。

風刃五攻之「金裂」、「土葬」、「火絕」,風間信介一改之前戰術,同時發動了三種忍術攻擊,高濃度粉塵和隱藏在牆內的金屬絲、噴火器將三十三號平房瞬間化作了人間煉獄。

一絲笑意在風間信介的嘴角划過,這是他精心設計配比的三連發攻擊,若不是為了低調行事,只要稍微在粉塵配比和噴火器設置上改動一下,整座三十三號平房就會被炸成粉末。

可惜,這不是鬼塚想要的,所以,方展不能死。

也正是這樣,風間信介的任務只能是——活捉方展。

只要方展走出三十三號平房的房門,只要方展踏上門外五米範圍內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將會有一整套連綿不絕的精密裝置等著他。就算不能完全將方展禁錮,這些裝置也足以耗盡他的體力。

到時,風間信介可以悠閑地待在安全線以外,從三十幾種方法中隨意挑選一種,將方展裹成個大粽子帶回鬼塚那裡交差。

對於這些計畫,他十分自信。

但計畫這東西寫在紙上的時候總是很完美,可一旦實施起來卻總是會遇到些讓你意想不到的問題。

三十三號平房幾乎快被折騰垮了,可方展卻沒有出現,若不是風間信介一直守在屋外,他完全可以懷疑這是間空屋子。

「唉,我說忍者大哥,您什麼時候投奔拆遷辦了?」身後不遠處,一個懶懶的聲音突然響起。

只零點一秒,風間信介轉身他身後不到兩米處,站著一個年輕男人,正賣力地打著哈欠,那男人身後還站著兩男一女,其中一個男人雙眼緊閉似乎是個瞎子。

「不愧是天卜閣下。」風間信介恭謹地說著,身子一躬,「妄想以三十二道忍法困住閣下,是我太天真了。」

風間信介身後那懶洋洋的男子正是方展,緊貼著他身後的秦揚和蘇彥一語不發地垂手站立著,庹洛則隱在他倆身後,一雙細長而狡黠的眼睛在夜色中不住閃動著。

對風間信介的奉承,方展沒怎麼搭理,只是象徵性地擺擺手,繼續賣力地打著哈欠,眼淚鼻涕縱橫交錯,像犯了毒癮似的。

「天卜閣下,您需要多休息。」風間信介的語聲溫和而充滿關切,彷彿一個相交多年的老友正在規勸方展,「疲勞會讓您的身體變得沉重,思維遲鈍,也會感染您周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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