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五篇 風動八方 第三章 不死不活的尷尬

「你再說一遍!」丁進的眼睛險些從眼眶裡蹦了出來,手中的雪茄直指賈悅的鼻子。

「丁爺……方展死了……」賈悅盯著鼻尖上那燒得火紅的雪茄,一個勁地往回縮。

丁進站著愣了半晌,慢慢坐回真皮靠椅,機械地把雪茄塞進嘴裡,卻忘了吸。方展死了,天卜死了?這個消息帶來的不是振奮,而是更多的不安和疑慮。

「丁爺,起先我也不信,可三煞星那裡傳回來的消息是這樣的。」賈悅察言觀色道,「而且負責追蹤的高手得到的是同樣的信息,連柳曉羽他們幾個高手也得出了死卦。」

對於賈悅的話,丁進似乎沒有聽進去,他的左手正飛速地掐算著,直到掐在了無名指的最後一節上,他才緩緩地吐了口氣。

「空亡事不祥,行人遇禍殃。」丁進喃喃地念了段卦辭,他顯然是用「掐指神算」推算了下方展的情況,而且得到的也是個不祥的死卦。

「丁爺卜術高明,掐算果然神速。」賈悅討好地說道,「我前後讓十二名高手卜算過,費了一整天的功夫,得到的卦象也都是類似於此。」

換作平時,丁進一定很樂意聽到這樣的拍馬言辭,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受人吹捧的時候,要確保自己在卜監會的地位,就必需做到萬無一失。

「日本人和韓國人那裡有什麼動靜?」丁進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麼。

賈悅早就摸透了丁進多疑的脾氣,當即表功似地說道:「我也懷疑其中有詐,所以特地去九菊一派和八極宗那邊了解了下,得到的也是這個消息。」

「消息?我要的不是消息。」丁進似乎不太滿意賈悅的回答,「我是問你鬼塚和全曜熙聽到這消息後的動向。」

馬屁拍在了馬腳上,賈悅的臉色有點難堪,但他畢竟是跟慣了丁進,一聽話里的意思,就明白丁進的用意了。

「全曜熙有點惱火,說我們緝拿兇手不利云云,後來是鬼塚勸了兩句才消氣。」賈悅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當時全曜熙的確很惱火,他一則懊惱沒有活捉這個天卜,以至於後面的計畫全數泡湯;二則是怨恨鬼塚,當初不該聽這老傢伙胡謅,放走了方展。

相對這位暴跳如雷的八極宗當家人,鬼塚的表現要比他冷靜得多。他瞥了眼在場的賈悅,對全曜熙說了兩句話,說的是什麼,賈悅沒聽懂,只知道全曜熙聽完後,氣消了不少。

「鬼塚用的是韓語吧?」丁進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是不想你聽懂,可他卻小瞧了你。」

賈悅也是一臉得意,丁進說的正是他的特長之處,這賈悅是個兆卜者,雖說卜術只能算作中等,可他有個特別的天賦——「過目不忘,入耳則記」。他的確不懂韓語,所以就留了個心眼,把那兩句話的發音死記了下來,回來後找了個懂韓語的手下翻譯。

鬼塚那兩句話的意思是:「全先生,中國人一貫狡猾。天卜無故暴斃,其中必然有詐。」

「哈哈,說到狡猾,這隻老狐狸倒是當之無愧。」丁進聽完大笑道,「中國人講究的是謀略,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概念。」

「丁爺說的是,論謀略他們是沒法和您比的。」賈悅見機繼續諂媚道。

丁進得意地叼起雪茄,正想抽上一口,卻發現雪茄早已滅了,不由有點掃興,賈悅見狀連忙湊近了幫他點上。

「安排幾個擅長跟蹤的,密切注意日本人和韓國人的動向。」丁進對賈悅吩咐了一句,隨即擺擺手。

賈悅一連點頭,即刻轉身出門,忙著張羅安排去了。

屋內只剩下了丁進獨自一人在那裡吞雲吐霧,他享受了會兒雪茄的香濃,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手機上方套著個奇怪的方形外殼,那是防竊聽的專用裝置。

「霍老大,你說的價錢我同意。」丁進撥通了一個號碼,「讓鈴星亮亮絕活。」

手機那頭傳來霍興粗獷的笑聲,隨即掛斷。丁進並沒有接著打過去追問,他知道,那笑聲便已是算作答應了。

「天卜方展,你的死活由不得你。」丁進在煙霧中眯起了眼,「在我錢沒到手之前,就算你真死了,也得給我從墳墓里爬出來。」

※※※

狠話人人會說,可要論實際承受力就不是人人都有了,如果真讓丁進面對面地看著方展死而復生,估計他會刺激得夠嗆。

只不過,以上假設並不成立,因為他根本沒有這機會。這機會被秦揚蘇彥他們「榮幸」地享有了,而且無一例外地被刺激了個夠本。

秦揚、蕭三才幫著谷老伯把方展從坑裡撈出來時,手上感覺到的是一具冰涼的軀體,沒有心跳,沒有呼吸。那一剎那兩人的心都揪緊了,一個本不該有的念頭迅速閃現——方展死了?!

讓兩人一左一右扶正方展的身子,谷老伯搓熱雙手,從方展的頭頂到軀體四肢一氣揉搓下去,手法專業得像個跌打醫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而方展卻沒有任何起色,臉上依舊鐵青,手腳依舊冰涼。

「方展……」蘇彥嘴唇蠕動著,眼眶泛紅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不管眼前的情形怎麼樣,她還是抱著希望,哪怕只是一絲的希望她也不願放棄。

一陣揉搓推拿後,谷老伯的手法突然一變,右手食中二指並起,自百會、天目、人中、承漿幾個穴道一路點下,隨即一掌拍在方展的氣海穴上。這一掌的力道並不大,甚至有點輕描淡寫,但方展的身子卻由此一震。

除了谷老伯,其餘三人的腦海里都不由出現一個場景:方展緩緩睜開眼,咳嗽幾聲,氣若遊絲地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死了嗎?

可這會兒也不是在拍武俠片,況且方展的身子一震之後,身上依舊冰冷,絲毫沒有緩過勁兒來的徵兆,無論從哪種角度去看,都已是個死人。

既然是死人那就沒可能會動,可就在秦揚等人心裡發涼的時候,這位「死人」老兄偏偏一骨碌坐起來了。

「下次換種法子好不?」方展直愣愣地看著谷老伯,「就算您老想謀殺我,也別這麼糟踐人。」

語氣是方展慣有的語氣,可聽著話音卻死氣沉沉冰涼冰涼的,還真像個死人的調子。他的臉色依舊蒼白泛青,動作僵硬地扯了扯身上那濕透了的衣服,緩緩站起來,身子晃晃悠悠的。

蕭三才眼都直了,這小子算詐屍還是還魂?剛才看著明明死透了,怎麼說話功夫就能說能動了?

「方展……你……」蘇彥差點沒哭出來,連忙上去扶住方展,「我們都以為你……」

「死了是吧?」方展的話音還是那麼死氣沉沉,臉上苦笑著,「其實也差不多快死了,不信你下去躺會兒試試。」

「你還有閑心開玩笑……」蘇彥氣得給了他一拳,可當拳頭觸到方展身上時,她剛剛放鬆的神經一下又繃緊了。

那觸覺很僵硬,而且冰冷,完全不像打在活人身上的感覺。蘇彥下意識地搭了下方展的脈搏,訝異地發現竟無法確准他的脈搏是否還在跳動。

另一邊,秦揚早已利索地動作起來,從脈門到後背再到腦顱,手腳利索地把方展前後檢查了一遍,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得到的結果應該和蘇彥一樣。

眼前這個能說會動的方展,生命特徵怎麼會無法確定?

「你覺得怎麼樣?」蕭三才見秦揚蘇彥的表情不對,心中明白了個大概,他不相信方展會是詐屍還魂,其中一定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方展的眼神還有點直,不過似乎緩過點勁來了:「我覺得身上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蕭三才繼續問道,心中估算著各種可能。

「衣服全是濕的,手腕被人掐著。」方展看著身旁正忙活著的秦揚蘇彥,沒精打采道,「老秦還在我身上亂摸,你說能舒服嗎?」

這話說得秦揚有些尷尬,不自覺地停了手,而蘇彥更是避嫌似地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些微紅。

谷老伯沒吭氣,伸手搭上方展的脈門。蘇彥注意到他的手法有些奇怪,是用食指和拇指夾住方展的手腕,以拇指號脈。

「難道是散脈?」谷老伯有些不信地自語著,兩指又搭上了方展的鼻翼,突然手指微微一顫,「幽息……」

「二叔,您確定?!」一旁蕭三才臉色突變道。

谷老伯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迷離地像在思索著什麼。

「不可能,老爺子不可能對方展動手腳。」蕭三才的眼神比谷老伯更迷離。

這爺倆一來一去像在打啞謎,還處於神經大條狀況下的方展只能直愣愣地看著他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谷二叔,到底是怎麼回事?」秦揚忍不住問道,他和蘇彥的腦子也轉不過來了。

「有人在天卜身上用了我們谷家的『逆五行卦法』。」谷老伯沉思道,「而且是只有我大哥才領悟的秘法。」

說到這兒,谷老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蕭三才,眼神中有些探詢的意味。

「老爺子應該也知道這秘法。」蕭三才機械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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