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三篇 舉火燒天 第八章 路邊撿只招財貓

晚上是用來睡覺的,這是人所周知的常識,也是一種自然規律。

不過,現在的人已經習慣了突破常識,違反自然規律,並把這叫作「勇於挑戰,敢於創新」。

方展不是個喜歡違反自然規律的人,至於創新和挑戰,如果非必要的話還是能免則免的好。

可今晚不管樂意不樂意,這些他都得面對。

此刻的時辰是子時,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剩幾個了,方展依舊在大街上慢慢晃悠著,時不時地打上兩個哈欠。

他倒不是不想睡,如果現在給他一個枕頭,三秒鐘內他就能睡得不省人事。他也不是沒地方去睡,回家、去賓館,隨便怎樣都能解決問題。

「是不是前面腦子犯渾的結果?」方展自己嘀咕著,「還是說這卦象有問題?」

和錢婆子分開後,方展找了家拉麵館,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就在他正在大口喝湯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他隔壁桌,坐著兩個男人,一邊吃面,一邊在那裡閑聊,方展注意到的正是他們閑聊的內容。

「今天我見著你們部門新來的經理了。」穿黑色西服的那個男人說道。

「又不是見著大明星,你用得著這麼興奮嗎?」穿紫色夾克的男人翻翻眼,往碗里舀了兩勺辣子。

「他那人看著挺和氣,比我們頭好多了。」黑西服繼續道,「我在想,要是你們哪兒好混,我就申請換部門。」

紫夾克撇撇嘴:「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們那個新來的頭也不是什麼好料。」

「這話怎麼說的?」黑西服有點莫名,「他才來兩天你就能看出來?」

「吃飯喜歡一個人坐,上班提前半小時到,和我們溝通喜歡用書面報告。」紫夾克扳著指頭道,「按這來看,他比你們頭還要難伺候。」

「得了吧,你又不是看相的。」黑西服滿臉不信。

「用不著會那個,看習慣不就能分析了嗎?」紫夾克搖搖頭,「你看,他吃飯……」

後面的,方展沒繼續聽,而是叫來了夥計,直接付帳走人。

「遇人成卦,當以人事之應論。」方展暗自笑著,「看來幫人總是有好處的。」

和天時、氣候、物件一樣,在推卦演算中,人也是一個重要的元素,而那兩人的對話剛好提醒了方展,讓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個人。

錢婆子,那個被方展救下的問米婆,在她的身上正預示著一個有趣的卦象。

方展當時正往西走,而後遇到了錢婆子,西方為兌,錢婆子是老年婦女,為坤,這正組成了一個卦象「澤地萃」。往西方走是為求財,為事之根本,所以兌是體卦;遇見錢婆子是事情的發展,因此坤為用卦。

如果簡單地從表面看,坤為土,兌為金,土生金也就是用生體,算是個不錯的徵兆。但事實上其中還存在變數,錢婆子是被霍興下了手腳,霍興綽號「火星」,應了離卦,離為三,再加上她向方展提到了那三個煞星,暗含了三爻動。「澤地萃」三爻動,變卦「澤山咸」,艮為山為土,互卦見乾、巽。

「用為占之即應,互為中間之應,變為事占之終應。」方展思量著,「從卦象上看,錢婆子是引導我的人,名字里又剛好有個『錢』字。」

在卦象里,互卦是事情的經過,乾代表著老頭,代表圓形物體,代表馬和象;巽是風,是氣,在求財方面是三倍得利的徵兆。

「照這麼看,接下來要找的就是一個老頭,跟圓形物、馬、象相關的老頭。」方展點點頭,「還是個氣急敗壞的瘋老頭。」

按理說,他已經知道了下一步的方向和線索,應該不用擔心什麼,可還有個變卦在那裡放著呢。

變卦是事情的結果,澤山咸,上兌下艮。兌為口舌,為羊肉,為金刃,為破財;艮是少男、閑人,是虎。

「費點口舌,花點小錢,割點羊肉。」方展開始撓頭了,「找閑得發慌的年輕人和老虎?!」

好像這變卦是有點問題,光是費口舌花小錢也倒沒什麼,可這大半夜的去哪裡割羊肉呢?再者說了,城市裡閑得發慌的年輕人滿街都是,但要想找只老虎可就不太容易了,總不見得往動物園的虎山跑吧?

方展再次撓撓頭,他發現自己的解卦方式似乎漸漸變了,從出現卜術能力起,自己遇到過兩次這樣的現象。一次是在蘇正的通明嘯法起作用後,另一次則是抽了戰家老爺子的紙煙,但這兩次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自己曾出現嗜睡犯困大腦空白的現象。

也許是神煞的反噬造成的,也許是自己的六門並不穩定,這當中的緣由只有日後找機會問問蘇正或老爺子了。

「都以為我這個天卜精通很多卜術。」方展苦笑了一下,「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會些什麼。」

既然有了線索,就按著線索去找,至於那些想不通的問題,也許到時都會迎刃而解,方展拿定主意,繼續向西走去。

走了約摸半個小時,方展面前出現了一條交通主幹道,要繼續往西走就必須穿過這條主幹道,可兩頭都是鐵欄擋著,見不著人行橫道。

看來往西是走不下去了,但並不是什麼壞事,這恰恰說明,剛才卦象顯示的東西就在附近。但路上除了方展就是往來的車輛,根本看不到一個行人。

「兌為廢井、缺池。」方展盯著路邊嘟囔了一句。

前面不遠處正在建造一座大樓,樓前有個剛剛砌好的噴泉,那噴泉池是凹陷在地下的,看著像口大井。

沒有水的大井,可不就是廢井嗎?緊走幾步,方展來到噴泉池邊,還沒探頭就聽到那裡面有說話聲,聲音一高一低的,似乎是兩人在爭吵。

「紅為火,馬走日字格,火、日暗指離卦;黑為水,象走田字格,水、田暗指兌卦。」一個粗粗嗓音道,「我紅馬吃黑象,就是火澤暌。」

「不對,不對!紅日在天上,天、馬、象都暗合乾;黑為水,象走田字格,倒的確是兌卦。」一個細細的聲音搶白道,「紅馬吃黑象,應該是天澤履才對!」

大半夜的沒事跑噴泉池裡下棋玩,還拿走棋來演卦,這隻怕是瘋子才會幹的事。

方展聽著一樂,找對了,象棋是圓形的,棋子里剛好就是有馬和象的,而且聽聲音裡面肯定是倆老頭。不過他也有點頭疼,如果是一個瘋老頭還好說,哄哄也就完事了,可那裡頭有兩個,這下倒是要費功夫了。

看看再說吧,借著路燈的光芒,方展往裡探了探頭,可就是這麼一看,差點把他鼻子給氣歪了。

噴泉池裡放著個木製棋盤,上面擺著副殘局,一個老頭在棋盤邊上竄來竄去,一人扮兩人,自己跟自己拌嘴。

「這老頭瘋得還不是一點點……」方展心裡嘀咕了一句,正想搭腔,眼角卻瞟見那老頭的後頸上有些異樣。

那是一點隱隱閃動的亮藍色光點,如果不仔細分辨的話根本不會注意到,方展心裡明白了個大概,原地彎下身子,右手猛地一伸,抓小雞似地把老頭從噴泉池裡提了出來。

「這小子是誰?」老頭瞪著眼細聲道,「看著有點眼熟啊。」

話剛說完,他的聲音立刻變得粗聲粗氣:「說你老了還不認,這後生來頭大著,他是天……」

這句話只說了一半,方展的左手就敲在了他的後頸上,疼得老頭一哆嗦,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就是那麼一敲,老頭後頸上的光點亮了許多,方展眯眼看去,原來是一根奇怪的銀針扎在那裡,露出的針體上透著亮藍色的光芒。

「借你的棋子用用。」方展沖老頭一樂,伸手從他兜里掏出兩枚棋子,輕輕夾住,猛一用勁把那枚銀針拔了出來。

「唉唷……」老頭叫了聲,身子劇烈地抖動了兩下。

方展看著他抖完,隨即一鬆手,那老頭立刻捂著脖子連蹦帶跳起來,好像疼得有些離譜,折騰了半天才停下來。

「沒事了吧?」方展點了支煙,沖老頭道。

那老頭蹲在地上,怔怔地看著方展,一臉疑惑,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方展也沒再問他,只管低頭抽煙,任由老頭自己回憶。

「下午最後一輪是占卜追蹤,我肚子不舒服,去了廁所。」老頭自言自語地理著思路,「蚊子……對了,我被蚊子叮了一下,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說到這兒,老頭臉一綳,正月還沒完,哪裡來的蚊子?方展笑了笑,舉起左手,兩枚棋子間夾著的銀針在燈光下閃動著光芒。

「『狂量』?!是霍興那小子……」老頭挺識貨,一眼就認出了銀針上的亮藍色東西,「死小子,居然連師叔也不放過!」

師叔?方展眉頭一挑,看來這裡頭有點文章。

「從下午到現在,你老也夠累的了。」方展看看手機,「先找個地方歇著吃點東西,咱們慢慢說。」

拐過兩條街,有處專做夜市的小弄堂,他倆找了家露天排檔,弄了幾碟小炒,方展還特意給老頭叫了瓶酒。

半瓶酒下肚,老頭扯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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