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三篇 舉火燒天 第一章 老哥倆的見面禮

「三人行必有我師。」這句古話說的很對,尤其是這年頭,社會分工細了,大家的圈子小了,馬路上隨便碰著一個說不定就能讓你長長見識。

方展就很有體會,在不久之前,他對錢的概念還只停留在吃飯住店買東西的層面。

可現在不了,錢還有很多的用處,這是馬思行教他的。

「要你命很容易,但你很有錢,這就難辦了。」對著加護病房的馬思行,方展是這麼說的。

馬思行連眼都沒眨下,立即開了張大面額的現金支票給方展。

真正的馮家明在社區廣場莫名倒地後,幾個警察模樣的人立即弄走了他,至於去了哪裡,無法得知。當時現場的所有人都以為「馮老闆」只是突發病症進了醫院,卻不知道此刻躺在醫院裡的已是另一個「馮老闆」。

馬思行明白,不管下手的是誰,如果對方要讓他在醫院暴斃,自然也會做得天衣無縫。可他現在卻並不害怕,因為方展問他拿了錢。

天卜拿了他的錢,誰還敢動他?這麼一想,支票上的零也就多了點。

可惜,方展只是問他拿錢而已,剩餘的想法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關於這個,馬思行還是想明白了,因為方展沒走多久,那群惹不起的人就出現了。

「錢是好東西,但沒有命值錢。」馬思行很想把這句話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午時的日頭有點大,尤其是在這個城市入春的時候,萎靡了一個冬天之後,這個紅彤彤的傢伙生怕被人忽視似地拚命顯擺。

不過,它再怎麼顯擺,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它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現在方展待著的這個角落,就是個陽光照射不到的死角。雖然是大白天,可要不是方展嘴上的煙頭一直在冒著紅光,估計不太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上島咖啡,一個比較幽靜的地方,這兒除了竊竊私語的商務人士之外,就是那些窩在沙發上不知關係的男女。

方展對這些人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注意著自己桌邊的兩個人。

福山雅史,日本九菊一派的代表,與方展同組通過大衍論卜第一輪比試的人。

朴正煥,韓國八極宗的代表,亥組完勝者,據說是金時喜的師父。

對於曾在危急時刻袖手旁觀的福山,方展並沒有鄙視或不快,相反倒很理解,那情形下換作是他說不定也會這麼處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也算是古訓了。

他有點不解的是朴正煥,面對殺死自己徒弟的人,居然顯得無動於衷,這個師父未免有些不稱職了。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能那麼鎮定地面對你。」年逾六十的朴正煥嗓音低沉道,他的中文異常流利,以至於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中國人。

「嗯,有點這個意思。」方展叼著煙,懶懶道。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朴正煥品了口咖啡,「獵犬死在狼吻之下,只能證明它太弱。」

語氣很淡然,但話語中充滿了傲氣,在朴正煥的眼裡,金時喜不過充當了獵犬的角色,而天卜方展充其量也只是只兇猛的豺狼而已。

如果知道我是只吃了獵犬的狼,他又會怎麼想呢?方展暗想著搖了搖頭,在殺死金時喜之前,方展汲取了他身上的量,而且做得很隱蔽。

福山雅史默默地看著手中的雜誌報紙,相對兩人的談話而言,他似乎更關心那上面的八卦新聞。

「六去四進一,三下五除二……」桌旁不知什麼時候多出個人來,正低頭撥弄著一個書本大小的算盤,喃喃自語著。

「一百零五,取數為六,合卦為坎,不太好。」在方展身邊坐下,那人沖服務生招呼道,「給我來一壺養生茶。」

茶很快端來了,那人沏上一杯,愜意地呡了口,手上算盤又響了起來:「一百零三,加四十八,得數一百五十三,取數為九,合卦為乾,不錯。」

那人的一套做法在旁人看來有些莫名,方展他們卻是心中雪亮。他這是在應卦,謁見之卦。

坎卦,於謁見不利;乾卦,利見大人,有德之人。而他們聚在這裡的目的正是等待晉級賽的主賽人。

「忘了自我介紹了,敝人蕭三才。」那人放下算盤,看了看賬單,「這頓是AA制還是哪位買單?」

這人三十齣頭,斯文里透著點精明,鼻樑上架著副黑膠框眼鏡,身上穿著套藏青色改良版中山裝,配上裡面的白襯衣,整個一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知識分子打扮。

可別小看這個有點老土的蕭三才,他出道也才四五年的功夫,在卜術界的名頭就僅次於天卜和鬼算了。再疑難的事,只要他手裡的算盤一撥拉,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因此得了個「三下五除二」的雅號。

奇怪的是,關於他的師承派系,卜術界沒人知道,有人從他卜算的方式推斷,蕭三才的卜術很有可能是失傳了的「鐵板神數」。

「這頓我買單。」方展爽快道,別說這會兒兜里有得是錢,就算沒多少錢,他也照樣會請。

因為他看蕭三才特別順眼,至於為什麼,方展自己也說不上來。

「那多不好意思。」蕭三才客套著端起茶杯,趕緊又喝了一大口,「上頭派的人到了吧?」

「很顯然,沒到。」朴正煥看看錶,「主賽人似乎不太守時……」

話沒說完,一個服務生走了過來:「打擾了,三號包廂的客人想請四位過去一下。」

說著手指了指一側的包廂,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四人隨她過去。

除了蕭三才,其餘人多少都有點驚訝,那包廂的位置在他們的西北邊,正好是乾位。

「老人家都很守時。」蕭三才自語著整了整風紀扣,一付謁見首長的模樣。

四人起身正要過去,服務生卻遞給朴正煥一個紙條:「這是那邊客人給您的。」

紙條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字:「你的錶快了。」

和其他包廂一樣,寬敞的三號包廂里擺放著一圈沙發和一個大號茶几,唯獨不同的是,多了一個攜帶型投影板。沙發上兩個滿頭白髮的老頭盯著投影板,打嘴仗似地交談著。

「看見沒?!我說要跌,你偏不信。」圓臉老頭得意地指著投影板,「小心你的棺材本,可別全泡裡頭了。」

「咋呼啥?還沒收盤就嚷嚷,你沒看見大筆資金買入了嗎?」方臉老頭撇嘴道,「入夏就快一百歲的人了,還跟毛小子似的。」

雖然進了門,可方展等人沒吭聲,四個大男人一字排開,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就連傲氣最大的朴正煥也老實了許多。

他們不是怕什麼,而是對這兩個不起眼的老頭產生了一種敬畏感。從一進門開始,四人都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兩個老頭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量」。

一般說來,正常人身上會存有一定的「量」,這是與生俱來的,也是卜術得以循跡的一個根本。而卜術高手身上的「量」會多出正常人許多,雖然可以通過自身的控制將它隱藏,可多少還是有些痕迹。

但兩個老頭身上連一點隱藏的痕迹都沒有,這可是連天卜鬼算都無法做到的。

「收盤了,還是沒破十五塊。」圓臉老頭幸災樂禍道,「還是我的股票堅挺。」

「漲兩毛三能樂成這樣,瞧你那點出息。」方臉老頭瞟了眼門邊那四根「柱子」,「正事來了,先招呼他們吧。」

也許是只注意到兩個老頭身上的特殊之處,方展這才明白過來,剛才他倆是在爭執股票行情。兩個年紀近百歲的主賽人,居然在這個時候還關心炒股,這年頭還真是什麼怪事都有。

言簡意賅地介紹下,方展他們知道了兩個老頭的姓名,圓臉那個的叫焦卯,方臉的那個叫孟漁。值得一提的是,這老哥兒倆今年都是一百歲高齡了。

活了一個世紀的老人精,名頭卻一點都沒有印象。方展心中暗想,這倆老頭的名字多半是化名,也許是卜監會特意請來的老一輩高手。

「咱們老哥兒倆沒什麼來頭,你們也不必猜,記得名字就成。」孟漁樂呵呵地收起筆記本,「至於你們四個……我和焦老弟就猜猜身份,算作你們的見面禮。」

焦卯剛收拾好投影板,一聽這話頓時喜出望外:「成,我先看看。」

說著,從兜里摸出個放大鏡沖著朴正煥一頓猛看。

「四人中以你為長者,為乾,味主辛辣;你進門有外來之相,乾為西北,故此應自東南方來。」焦卯跟鑒賞文物似地嘀咕著,「衣著上青下黑,木漂水相,渡水而來;衣為正身,姓氏帶木,又是卜者,當是姓朴。」

朴正煥臉上有點冒汗,這也太玄了,他學了近五十年的卜術,這麼個看相卜法還是頭一回領教,心裡頓時有點發虛。

「從我們這兒算,東南面過海,愛吃辣,姓朴的,也就只有高麗棒子。」焦卯可不管他汗不汗,繼續嘀咕,「你就是那個朴正煥,八極宗的代表。」

「是,是高麗棒子。」這會兒的朴正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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